宫里的人?文成理立马放筷,赶去前院迎接。妻子不能见公客,留在原地,担忧地望着丈夫的背影。她在想,宫里来人做什么?怎么才上任头一天,就不太平。
原来,宫里来的是瑾公。一番礼节过后,瑾公说出来意,是圣上有急事召见。
文成理正好没脱官服,于是要即刻去觐见。瑾公笑了——头一次打交道,文成理既没表示“意思”,说话做事又风风火火,可见是个直爽人。不过,瑾公没生气,反而喜欢。污秽见多了,有时遇到这样的人,也算耳目一新,无需多费脑子。
进了皇宫,瑾公领文成理去膳房。原来圣上正在用饭,几菜几汤,倒跟寻常人家一样,只是多了些人伺候。
一番礼节过后,圣上说:
“这时召你来,是有要紧事。粥米贴补的银子要尽快发下去,先前因李保佑的事耽误了,如今你新上任,一切要仔细些。好在钱已经有了,是银票。你即刻去票庄,兑换出银子,召集各州府的布政使司来领钱。切记,要派人跟布政使司回州府盯着,钱一分一毫,务必发到老百姓手里!”
文成理领命,顾不上回家吃饭,立马回户部衙门办事。
银子太多,一次性兑换摆不下。于是,来一个布政使司,便带上本州府的人丁簿,与户部存档的人丁簿核对,根据人数算钱;算好后,派人拿银票去兑银子,兑回来称斤两;最后,安排户部的人跟布政使司回州府,监督银子发放。
人丁簿是征收人丁税银的依据,如今变成发粥米贴补的依据。同一样东西,能给百姓带来好处,也能带来坏处。
钱先收上去,再发下来;对比先发、后收,百姓更开心。
先发银子,在百姓心里,钱已经进包里了——这是甜;再活生生抠出来——这是苦。先吃了甜的,再吃苦的就特别苦。现在是先收的税银——这是苦;再发的贴补——这是甜。先吃了苦的,再吃甜的就特别甜。虽然事情没变,但先后顺序变了,效果也随之变了。
于是,百姓因交税的叫苦声,变成了歌颂圣上的赞扬声。
西南地远,其布政使司来的最晚,贴补发的也最晚。等贴补真正到百姓手里时,已是半个月后,正好赶上金世风去阿香茶园的日子。
每隔半个月,金世风去找一次阿香,寻香问暖。距离写信给林康胜,这已是金世风第二回去找阿香。
照例是天黑时分,金世风抵达茗香茶园大门,还是那盏灯笼,向左依旧是养弃女的大通铺,向右是阿香的院子。
这次去找阿香之前,金世风突然想去看一眼女娃们。于是,他向左走,穿过蜿蜒的茶道,远远听见教养婆子的叫骂声。
住女娃们的大通铺是二层木楼,周围打一圈木桩,围成院子。木桩比金世风高一个头,于是他踮脚看进去。
有女娃在嬉笑逐闹,沿着她们奔跑的地方,每层楼隔开五间大房,大房里没有小床,是大平板床,占满地面,只留左、右、前三方过道。大平板床上,铺平被褥作垫子;床头折着小被褥,是盖的。数一数盖的,一个大平板床可以睡十个小女娃。共十间大房,十十得一百。
然而,只有八间房给女娃住;尽头剩下两间,一间给教养婆子住,一间给家远的女长工住。教养婆子那间只住了五个人,女长工那间住了四个人。
院子里,有教养婆子给婴儿喂粥;有三四岁的女孩在跑,教养婆子后面追。大女孩乖巧,有的站在一楼房檐下,有的趴在二楼木栏杆上,看向院子呵呵笑;有几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院子水井旁,合力洗一大盆衣服——她们快嫁人了。
看到这一幕,金世风感到欣慰。虽然他从弃女身上赚了钱,但弃女因他而活,如今其乐融融的一幕,也是好事。
笑一笑,金世风离开了,向右转,穿过蜿蜒的茶道,到了阿香老板娘的院子。
这一次,阿香屋子里亮着灯,映在窗户纸上的婀娜身影正在脱去衣衫。
金世风推门进去,一眼看见阿香,肚兜半露、薄衫轻挂,肌肤在灯下泛光。金世风身体立即火热,吞了吞口水。
阿香看见来人,不满地给个白眼,别过身去,想拉件衣服挡住春光。
她如此冷淡,一来,之前金世风不辞而别,她没原谅他;二来,金世风送来的弃女,以后每年要交人丁税,是赔钱货。金世风失去了价值,从能赚钱的精干中年人,变成吸血的软趴老者。
金世风快速贴上阿香的身体,一只手环住杨柳腰,一只手丢掉她拿的衣服。
阿香想挣扎,金世风固定住她,附在她耳后说:
“朝廷收的人丁税,不日便会发回来。”
阿香停止挣扎:
“真的假的?朝廷收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回来过。”
金世风继续蹭阿香的脖子,说:
“我向你保证,就这两日。不止今年的还回来,以后都不会收了。”
听到这里,阿香没有继续躲避触碰。金世风见状,掐灭了烛火,一把抱起阿香,迫不及待上了床,接着,娇嗔、吟叫声传出来。
**一夜,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感觉神清气爽。
阿香先起来,穿衣、描眉、点唇。金世风侧躺在床上,静静看着阿香打扮,有种亲密的感觉。突然,一声呼喊搅破宁静:
“老板娘,府衙的又来人了!”
阿香不满地回应:
“喊什么喊!一大早的!又来了!”
金世风笑着对阿香说:
“阿香,别气,说不定是好事。”
阿香想也没想,回答:
“好事?府衙的来人,能有什么好事?”
转头看见金世风神秘的笑,于是,想起了昨夜说的官府发钱:
“你是说,可能是......?”
金世风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推开院门,外面太阳初升,通红的像笑脸,预示一个艳阳天。放眼望去,满山茶树,晨雾缭绕。采茶女工在劳作,有外招的长工,有大通铺中住的姑娘(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来岁)。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山间,是几岁的女孩奔跑在茶道上。
远处走来几个高大男人,穿着深蓝色官服,一个拿着人丁簿,一个抱个木匣子装银子,一个举着旗杆,风一吹,旗子上写“奉旨贴补”。
阿香笑了,明白发钱的来了。男人们越走越近,阿香装作不知情,问:
“哟,是官老爷大驾光临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拿人丁簿的男人走上前,问阿香:
“奉圣上旨意,端午将近,按各家人头数,发放粥米贴补。按人丁簿上看,你这儿算上之前新添的女娃,一共是一百二十七号人,对吗?”
没想到才添的女娃也能领钱,阿香喜出望外,连忙答对。
抱木匣子的男人数出二百五十两白银,又拿出小秤,称四两碎银,合起来装进大钱袋里,交给阿香,并说:
“按人数,每人二两银子,一共二百五十四两,你自己称一称。”
阿香掂量掂量,说:
“称什么称,官老爷我还信不过嘛!”
举旗杆的男人说:
“银子你拿到了,我们先走了!”
阿香叫停他们,拿出一小锭银子,交给拿人丁簿的男人,说:
“辛苦官爷们了,请你们喝茶。”
三个男人笑了,拿人丁簿的男人收下银子,一起离开。
阿香站在原地,望着旗子上“奉旨贴补”四个字,感叹:
“当今圣上,真是明君啊!”
转身推开院门,阿香提着钱袋,看到院中的金世风,二人相视一笑。
至此,粥米贴补的事告一段落。
忙完此事,户部的文成理清闲下来,于是计划推进左玉清的营商之策。他带上左玉清的公文,附上自己写的引申文,进宫觐见圣上。
读左玉清的公文时,圣上的神情和尚书们一样,由不满到赞赏,最后是担忧。
不满之处是,左玉清开篇提减税,不合他的心意。前线要钱,又刚给百姓发完贴补,国库正缺钱。这时提减税,简直火上浇油!圣上读完序言便想发火。
可是,文成理说,此减税非彼减税。减平头百姓之税,让天下安定;增盈利商户之税,让国库充盈。
于是,圣上耐着性子翻看,神情发生了精彩的变化。
读完,圣上自是理解营商之策的好处。然而,作为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不只是商利,还有秩序管理问题。若按策论中说,广开西域通商关口,商事将大盛,通商关口的管理,将是大问题;商户盈利增多,如何让其诚实上税,又是个问题;其次,放开通商后,西域人将大举进入中原,其中是否会有隐患。
但是,圣上没有被单纯的担忧止步,畏首畏尾;而是决定召见左玉清,找出解除担忧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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