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音乐厅的门被推开，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司总，您三点半的会议还有二十分钟。”苏曼站在门口，声音甜美而专业，”陈董事他们已经到会议室了。”
司御直起身，那种亲密的气氛瞬间消散。夏清语悄悄呼出一口气，不知是释然还是失落。”知道了。”司御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夏小姐，明天同一时间？”
夏清语点点头，不敢看苏曼的方向：”好。”司御离开后，夏清语独自在钢琴前坐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重复弹奏着《梦幻曲》的几个小节。每次弹到那个司御指出的错音时，她都会刻意按下正确的音符，然后想起他俯身过来的那一刻。
”需要喝点什么吗？”夏清语抬头，看到周叙站在舞台边缘，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
”谢谢。”她接过茶杯，温热立刻传递到冰凉的指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司总交代过，您试音期间需要有人照应。”周叙微笑道，”而且，这茶是他特意嘱咐准备的——洋甘菊加少许蜂蜜，对吗？”
夏清语怔住了。这是她大学时期最爱的搭配，但已经很久没喝了。司御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司总对这次演出真的很上心。”周叙继续说，目光在夏清语脸上逡巡，”他亲自参与了音乐厅设计的每个环节，特别是声学系统和这架钢琴的选择。”夏清语抿了一口茶，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不只是这样。”周叙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该继续说，”夏小姐，您知道音乐厅最初的设计图纸是司总亲手画的吗？五年前，就在您离开后不久。”
夏清语的手指紧了紧，茶杯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我不知道。”
”那时候御行集团刚成立，资金紧张，但这个项目司总坚持要推进。”周叙回忆道，”他说音乐厅必须在他承诺的时间内建成，即使代价是抵押自己的房产。”
夏清语胸口一阵发紧。司御曾经确实说过要为她建一座音乐厅，但那不是认真的承诺吗？至少她从未当真过。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直视周叙的眼睛。
周叙坦然迎接她的目光：”因为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这座音乐厅对司总而言意味着什么。”他顿了顿，”以及您对司总而言意味着什么。”
夏清语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李雯的来电。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如蒙大赦般站起身，走向舞台侧翼。
”清语！”李雯的声音充满兴奋，”猜猜谁联系我了？《音乐世界》杂志想给你做个专访，重点是回国后的首场演出！他们甚至愿意把封面留给你！”
夏清语靠在墙上，努力集中精神：”什么时候？”
”下周三。对了，他们特别想知道你和司御的关系。”李雯的声音压低，”媒体已经挖出你们是大学同学了，有人在传你们曾经交往过。”
夏清语的心跳漏了一拍：”谁传的？”
”不清楚，但网上已经有些讨论了。”李雯犹豫了一下，”清语，如果你不想谈这个，我们可以要求记者避开私人问题。但说实话，这种’昔日恋人重逢’的剧情对宣传很有帮助...”
”不。”夏清语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拿这个炒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吧，我明白了。对了，试音顺利吗？”
”嗯，很顺利。”夏清语看向舞台中央的钢琴，周叙已经离开了，”明天还要再来一次。”
挂断电话，夏清语没有立即回到钢琴前，而是走向后台的档案室。周叙之前提到音乐厅有专门的乐谱收藏室，保存着司御多年来收集的各类珍本。作为一个钢琴家，她自然对这部分感兴趣。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夏清语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装帧精美的乐谱。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空气中飘荡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她沿着书架慢慢走动，手指抚过书脊，阅读上面的标签。巴赫、贝多芬、肖邦...按作曲家姓氏字母顺序排列，专业得如同音乐学院图书馆。
在最里侧的一个独立书柜前，夏清语停下了脚步。这个书柜比其他小得多，玻璃柜门上还加了锁。透过玻璃，她能看到里面只放了寥寥几本乐谱，但装帧格外精美。
夏清语正想凑近看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司总的私人收藏。”
夏清语转身，看到苏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今天的苏曼换了一身藏青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抱歉，我只是随便看看。”夏清语说，”周叙提到这里有乐谱收藏...”
“公共区域的在那边。”苏曼指向外侧的书架，语气礼貌但疏离，”这个柜子里的东西不外借。”夏清语点点头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玻璃柜最上层的一本蓝色文件夹，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S&Q”两个字母。
她的呼吸一滞。S&Q——司御和夏清语。这是他们大学时共同创作曲目的专用标记。
苏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表情微微一变：”夏小姐，司总在会议室等您。”
“等我？”夏清语回过神来，”他说的不是三点半有会议吗？”
“会议提前结束了。”苏曼的语气不容置疑，”司总说想和您讨论演出曲目的事。”
夏清语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蓝色文件夹，跟着苏曼离开了档案室。但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接下来的会面上了。那本乐谱为什么会在这里？里面是他们当年共同创作的所有曲目，她以为司御早就扔掉了。
苏曼带她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司御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手机贴在耳边，正在用英语与人交谈，语气强硬而不容反驳。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稍后联系”便挂断了。
“坐。”他示意夏清语，然后看向苏曼，“咖啡，谢谢。”
苏曼点点头退出房间，关门时夏清语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司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试音感觉如何？”司御坐到夏清语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也让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
“很好。”夏清语努力集中精神，“钢琴音色完美，音乐厅的声学效果也超出预期。”
司御微微颔首：“曲目定下来了吗？”
“我想以《梦幻曲》作为开场，然后是肖邦的几首夜曲，下半场...“夏清语犹豫了一下，”我考虑加入一首我们当年一起创作的曲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司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哪一首？”
“《星夜》。”夏清语轻声说，”那首变奏曲。”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星夜》是他们大四那年熬夜创作的，灵感来自一次天文台观星。那天晚上，他们裹着同一条毯子，在初冬的寒风中等待流星雨，司御哼出主旋律，夏清语即兴配上和弦...
”你还能弹？”司御突然问。
夏清语点点头：”我带着谱子。”
”原稿？”
”不，是副本。原稿...”夏清语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在你那里。”
司御的表情难以捉摸：”在档案室的柜子里。”
夏清语心跳加速：”我刚才看到了。那个蓝色文件夹...你还留着？”
”不只是那个。”司御的声音很平静，”你离开时留在琴房的所有乐谱，我都收起来了。”
夏清语胸口一阵刺痛。她记得那天自己匆匆收拾行李，只带走了必需品，很多手稿都留在了学校琴房。后来她曾托李雯去取，但管理员说已经被人领走了。原来是司御...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司御没有立即回答。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曼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她将一杯黑咖啡放在司御面前，另一杯加了奶的放在夏清语面前。
”谢谢，苏秘书。”司御说，”可以给我们一些私人时间吗？”
苏曼的微笑僵了一瞬：”当然。需要我取消四点的电话会议吗？”
”不必。”司御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后提醒我。”
苏曼离开后，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夏清语盯着面前的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司御居然记得她喝咖啡要加奶，却不愿意回答为什么保留她的乐谱。
”你刚才问为什么。”司御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答案很简单——我答应过会保管好它们。”夏清语猛地抬头：”什么？”
”大四期末，你去上海参加比赛前。”司御的目光直视她，”你说那些手稿是你的心血，万一琴房失窃或失火就完了。我答应过会定期去检查，确保它们安全。”
夏清语的手指紧紧握住咖啡杯。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那只是恋人间的玩笑，谁会当真？更何况是在分手后...”
你走后，我去琴房收拾了所有写着’S&Q’的东西。”司御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有些谱子只有你的笔迹，我也留下了。”
夏清语喉咙发紧：”那些...只是草稿。”
”对我而言不是。”司御站起身，走到窗前，”那是我唯一能证明那段时光真实存在过的证据。”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夏清语突然注意到他的肩膀比五年前更加宽厚，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沉稳力量。但此刻，他站立的姿态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司御...”她轻声唤道。
”时间到了。”司御没有回头，”苏曼会送你出去。明天见。”
这明显的逐客令让夏清语既困惑又受伤。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些乐谱...我能看看吗？”
司御的背影纹丝不动：”演出结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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