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如水般流淌，记忆也随之涌现。大四那年的圣诞夜，学院礼堂里人头攒动。她和司御临时决定演奏这首改编曲目，甚至没来得及完整排练过一次。但当四手联弹的部分到来时，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心有灵犀...
"啪"。
一个不和谐音打断了回忆。夏清语的手指僵在半空，眉头紧锁。不对，这个音准有问题。她再次弹奏那个小节，确认是中央C右侧的E音略微偏高。
她正想记下这个问题，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夏清语猛地转头看向观众席。
音乐厅里光线昏暗，后排完全笼罩在阴影中。但就在她望过去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司御。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一小片锁骨。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从梦境中走出的幻影，安静地与夏清语隔空相望。
夏清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琴键，发出突兀的声响。司御似乎轻笑了一下，然后缓步沿着侧廊走向舞台。
"继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音乐厅里产生轻微的回响，"就当我不存在。"
夏清语咬了咬下唇，转回身面对钢琴。不存在？他站在那里的存在感几乎要淹没整个音乐厅。她能听到司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舞台边缘的阴影处。
"音准有点问题。"她强迫自己专注于音乐，"E音偏高。"
"我会让人立刻调整。"司御的声音很近，但夏清语不敢回头看他，"弹你想弹的。"
夏清语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演奏。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司御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那种热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奇怪的是，随着音乐进行，紧张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安心——就像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回到了港湾。
弹到联弹部分时，夏清语习惯性地往右侧挪了挪，为不存在的另一个人留出位置。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她鼻子一酸。
琴声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了？"司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气流拂过她的发丝。
夏清语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司御的气息包围着她，那股熟悉的檀木香混合着淡淡的咖啡味，勾起无数回忆。
"我忘了后面怎么弹。"她撒了个拙劣的谎。
司御轻笑一声，突然在她右侧坐下。琴凳很宽，但两个成年人坐在一起仍显得拥挤，他们的手臂几乎相贴。
"我帮你回忆。"
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出联弹部分的主旋律。夏清语怔怔地看着那双手——比五年前更加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左手腕上依然戴着那块百达翡丽。
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动加入进去。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舞动，时而交错，时而并行，完美复刻了当年的配合。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两人谁都没有动。夏清语能听到司御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音准没问题。"司御突然说，"是你太紧张，按得不够深。"
夏清语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转头想反驳，却差点碰到司御的鼻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司御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翻涌着夏清语读不懂的情绪。
"你..."夏清语的声音有些发抖。
司御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微微前倾——
音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打破了魔咒。
"司总，陈董事他们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您。"
一个穿着米色套装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口，声音甜美但语气不容拒绝。夏清语条件反射般往旁边挪开，与司御拉开距离。
司御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知道了，苏秘书。"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恢复了那个高不可攀的御行集团总裁形象。但在离开前，他俯身在夏清语耳边低声说："明天下午三点，我在这里等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夏清语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等她回过神，司御已经大步走向门口，与那位苏秘书低声交谈着什么。女秘书自然地伸手为司御整理了一下领口，动作娴熟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夏清语别过脸，假装翻看琴谱，但那一幕已经烙在脑海里。五年了，司御身边当然会有别人。她有什么资格在意？
"夏小姐。"
夏清语抬头，发现那位苏秘书去而复返，正站在舞台边缘看着她。
"司总让我带您参观一下后台设施。"苏秘书微笑道，"特别是为您准备的休息室。"
"谢谢，不用了。"夏清语合上琴谱，"我今天已经试得差不多了。"
苏秘书似乎并不意外："那至少让我送您出去。御行音乐厅结构复杂，第一次来的人很容易迷路。"
夏清语跟着苏秘书穿过曲折的走廊，一路上对方热情介绍着音乐厅的各种设施，但夏清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刻——司御几乎要吻她的那一刻。
"这里就是专门为您准备的休息室。"苏秘书打开一扇雕花木门，"司总说您排练间隙喜欢安静地喝茶，所以特意为您安排的。
夏清语站在御行音乐厅后台的全身镜前，第三次调整自己衬衫的领口。今天她特意选了一件象牙白的丝质衬衫和黑色阔腿裤，既专业又不失优雅。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只是工作而已。”她对镜中的自己低语，“保持专业态度。”
手表显示下午两点五十分，距离与司御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夏清语深吸一口气，拿起琴谱走出休息室。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
推开主厅厚重的隔音门，夏清语惊讶地发现舞台上的钢琴前已经坐了一个人。司御背对着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缓慢移动，弹奏的正是他们改编版《梦幻曲》中她负责的那部分。虽然技巧略显生疏，但每个音符都准确无误。
夏清语站在门口，不忍心打断这意外的一幕。阳光透过音乐厅顶部的玻璃穹顶洒落，为司御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没穿西装，只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显得随意而居家。
“打算站在那里偷听到什么时候？”司御突然开口，手指却没有停下。
夏清语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没想到司总还记得这首曲子。”
”记得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司御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比如你紧张时会不自觉地摸左手腕上的手表，即使现在根本没戴表。”
夏清语的手正停在左腕上方，闻言立刻放下。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钢琴调好了？”她转移话题，走向舞台中央。
”嗯。”司御站起身，为她让出琴凳，”E音已经校准，其他部分也检查过了。”
夏清语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钢琴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音色比昨天更加圆润饱满。她弹了几个音符，确认音准确实完美。
”要现在开始吗？”司御站在一旁，声音低沉。
”嗯。”夏清语翻开琴谱，”我想先完整弹一遍，找找感觉。”
司御点点头，走向观众席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即使在空旷的音乐厅里，他的存在感也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夏清语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指尖微微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音乐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比昨天更加流畅自然。弹到联弹部分时，夏清语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加入。
”继续。”司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就当我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道紧锁的门。夏清语闭上眼睛，手指自动找到了接下来的音符。奇怪的是，她确实感觉司御就在身边，能想象出他弹奏时手臂肌肉的轻微牵动，呼吸时胸膛的起伏，甚至身上那股淡淡的檀木香。
一曲终了，余音在音乐厅中久久回荡。夏清语睁开眼，发现司御不知何时已经走上舞台，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弹错了一个音。”他说，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第三页第二行，应该是降B而不是B。”
夏清语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因为那是我写的部分。”司御俯身，右手越过她的肩膀，在琴键上准确按下那个音符，”记得吗？”
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环抱在怀中。夏清语能感觉到司御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一股熟悉的颤栗顺着脊椎攀升，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记得。”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和弦，”但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司御的手依然悬在琴键上方，与她的指尖只有寸许之隔：”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掉。”
空气仿佛凝固了。夏清语不敢动，生怕一个微小的动作就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甚至怀疑司御也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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