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别墅的大幅落地窗，在浅色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夏清语坐在钢琴前，手指轻柔地抚过琴键，却没有按下任何一个音符。她的目光追随着司御在开放式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
商业巨头司御，御行集团的总裁，此刻正围着一条深灰色围裙，专注地切着蔬菜。这个画面太过超现实，像是从某个平行宇宙中偷来的片段。
"不喜欢洋葱？"司御突然抬头，准确捕捉到她的目光。
夏清语微微一怔："不，只是...没想到你会做饭。"
司御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留学时练的技能。总不能天天吃外卖。"
他说话时手中的刀工并未停顿，洋葱被切成均匀的细丝，动作熟练得像是专业厨师。夏清语想起大学时代的司御连煮泡面都会糊锅，不禁莞尔："进步很大。"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司御意有所指，转身开始处理番茄，"除了某些顽固的喜好。"
夏清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中央C键，清脆的音符在空气中振动："比如？"
"比如某人喝咖啡一定要加奶却从不加糖。"司御没有回头，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比如练琴时总是不自觉地哼旋律，比如紧张时会摸左手腕，即使根本没戴表..."
他每说一个"比如"，夏清语的心跳就加速一分。这些细微的习惯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意识到，司御却记得如此清晰。
"你也是。"她轻声回应，"比如思考时手指会敲击节奏，比如喝红酒前一定要晃三下杯子，比如..."
"比如永远把番茄切成八等份，不多不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最后一点，然后同时愣住了。
司御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个被精确切成八份的番茄，眼神深邃："你记得。"
夏清语垂下眼帘，手指在琴键上滑出一串涟漪般的音阶："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掉。"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了未言明的情绪。司御放下刀，洗净手，朝钢琴走来。夏清语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而加速，当她以为他会在自己身边坐下时，司御却停在了钢琴右侧。
"《星夜》的第三变奏，"他的手指轻触琴键，弹出几个音符，"你刚才弹的和声不对。"
夏清语惊讶地抬头："我按谱子弹的。"
"谱子改了。"司御从钢琴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页手稿，"去年重新编的，这里应该用减七和弦过渡，而不是属七。"
他俯身越过她，右手在键盘上示范正确的和弦。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环抱在怀中，夏清语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刚刚处理食材留下的些许番茄和罗勒的清新。
"明白了吗？"司御的声音近在耳畔。
夏清语机械地点头，实际上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音乐。司御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唤醒了她身体里沉睡已久的记忆。
"试试。"司御稍稍退开，但仍在近距离注视着她的手指。
夏清语深吸一口气，尝试弹出他示范的和弦。第一次尝试时，她的手指有些颤抖，音色不够干净。
"放松。"司御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右肩，"这里太紧张了。"
他的触碰像是一道电流，夏清语几乎要从琴凳上弹起来。但她强迫自己镇定，再次尝试。这次好多了，但依然不够完美。
"再来。"司御的声音低沉而耐心，"想象这是黎明前的星空，最黑暗但也最接近光明。"
这个比喻如此准确地道出了那段变奏的精髓，夏清语不禁侧头看他："你一直没放弃音乐。"
司御的手依然停留在她肩上："放弃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有些东西已经长在骨子里，割舍不掉。"
就像我对你的感情。这句未说完的话悬在空中，比任何直白的告白都更有力量。
夏清语再次弹奏那个段落，这次她闭上了眼睛，让手指本能地找到正确的感觉。奇妙的是，当音符流淌出来时，她确实看到了星空——五年前和司御在天文台看到的那个星空，寒冷但璀璨，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银河。
"很好。"司御的声音里带着赞许，"现在接下一段。"
他们就这样一个小节一个小节地磨合，时而争论某个和弦的选择，时而为某个突然迸发的灵感而兴奋。阳光逐渐西斜，在钢琴漆面上移动着温暖的光斑，厨房里炖菜的香气开始弥漫整个空间。
当最后一段旋律完美呈现时，夏清语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指尖正在微微抽搐——过度练习的征兆。她下意识地将左手藏到身后，但这个动作没能逃过司御的眼睛。
"手怎么了？"他立即问。
"没事，只是有点累。"夏清语试图起身，却被司御轻轻按回琴凳上。
"让我看看。"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夏清语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左手。司御小心地托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触她的指关节："这里？"
"嗯。"夏清语轻声应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司御的按摩手法出人意料地专业，力度适中地按压着她酸痛的指关节和手掌肌肉。夏清语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你从哪里学的这个？"
"你走后有一阵子，我经常去按摩店。"司御的声音平静，"老师傅说我的手部肌肉太紧张，教了几招自我放松的方法。后来发现对你的职业病也有用，就记下了。"
夏清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司御总是这样，默默地准备着一切，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回来，仿佛五年的分离只是短暂的中场休息。
"司御..."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哽咽。
"嗯？"他依然专注地按摩着她的手指，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
"为什么从不问我？"夏清语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从不问我当年为什么离开？"
司御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因为我知道你会自己告诉我。当你准备好的时候。"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两人同时一怔，司御皱起眉头："不应该有人知道这里。"
他走到门禁监视器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夏清语好奇地凑过去，屏幕上出现的面孔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的母亲夏婉如正站在门外，衣着优雅，表情冷静。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夏清语下意识后退一步。
司御的表情复杂："显然有人透露了消息。"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持久。司御深吸一口气："要见她吗？"
夏清语犹豫了。一方面，她渴望与母亲当面对质，问清五年前的真相；另一方面，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可能出现的更多伤害。
"清语，我知道你在里面。"夏母的声音通过门禁系统传来，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需要谈谈。"
司御看向夏清语，用目光询问她的意见。夏清语最终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是时候了。"
司御按下开门钮，然后站到夏清语身边，形成一个无声的同盟。当夏婉如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的女儿和曾经千方百计拆散的男人站在一起，姿态亲密而坚定。
"妈妈。"夏清语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夏婉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司御脸上："司总，没想到你会插手我们的家事。"
"夏女士。"司御微微颔首，礼节周到但疏离，"清语现在是我的客人。"
这个称呼让夏婉如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清语'？看来你们已经重归于好了。"
"我们正在重新认识彼此。"夏清语上前一步，"妈妈，你为什么来这里？"
夏婉如从手袋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在门口的玄关桌上："我来送这个。国际音乐节的内部评审名单，我想对你有用。"
夏清语没有去碰那个信封："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夏婉如叹了口气，优雅地脱下羊皮手套："清语，五年前的决定是为了你好。现在依然是。"
"为了我好？"夏清语的声音微微发抖，"还是为了你自己的控制欲？"
夏婉如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为你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
"包括威胁司御父亲的公司？包括编造谎言逼我离开？"夏清语直视母亲的眼睛，"包括现在散布谣言毁我的名誉？"
一连串的质问让夏婉如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看向司御："你告诉她了？"
"她有权知道真相。"司御的声音冷静。
"真相？"夏婉如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凉，"司御，你还记得五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司御的下颌线紧绷起来："我记得。"
"你答应五年内不主动联系她，不干扰她的发展。"夏婉如的目光转向夏清语，"而他做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清楚，那时的他给不了你需要的舞台。"
夏清语震惊地看向司御："你从没告诉过我..."
"约定就是约定。"司御的声音低沉，"我用五年时间建立了能给你任何舞台的能力，而你也确实成为了国际瞩目的钢琴家。从结果来看，你母亲是对的。"
夏婉如似乎没想到司御会为自己说话，一时语塞。夏清语则完全陷入了混乱——所以这不是单方面的逼迫，而是一个三方都在某种程度上同意的决定？
"但那不是我的选择！"夏清语终于喊了出来，"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最好的？"
"因为你当时不会做出理性的选择！"夏婉如也提高了声音，"你在爱情和事业间摇摆不定，既想要司御，又舍不得欧洲的机会。我只是帮你做了决定！"
夏清语踉跄后退，被司御稳稳扶住。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夏婉如，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司御，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有后半部分——如果五年后清语选择回到你身边，你必须保证她的事业不会受到影响。"
司御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不需要被提醒。"
"但你需要被警告。"夏婉如向前一步，"张维的事不是我指使的，但我知道是谁。你的竞争对手，龙腾集团，他们不希望看到御行和清语的联合带来的品牌效应。"
这个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司御眯起眼睛："证据？"
"在这里。"夏婉如从手袋中取出另一个信封，"张维和龙腾副总的资金往来记录。我本来不想插手，但既然他们试图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司御接过信封，快速浏览了内容，脸色越发阴沉："谢谢。这些很有用。"
夏婉如点点头，表情稍微缓和："清语，妈妈或许方法不对，但初衷从未改变——我希望你成为最好的钢琴家，不受任何人和事的牵绊。"
夏清语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这场持续了五年的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
"我需要时间，妈妈。"她最终说道，"请给我一些空间。"
夏婉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演出我会去看。希望你准备好了。"
母亲离开后，别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夏清语跌坐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司御为她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
"你从没告诉过我那个约定。"夏清语轻声说。
"没有必要。"司御的目光落在窗外，"五年时间，对我而言是承诺，也是考验。我想证明给你看，也给自己看。"
夏清语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如果我没有回来呢？"
"那么音乐厅就是我的告别礼物。"司御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但我从未真正相信你会不回来。"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光线穿过窗户，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夏清语靠进司御怀中，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弹点什么吧。"司御突然说，"我想听那首《星夜》的完整版。"
夏清语点点头，坐回钢琴前。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司御在她身边坐下，右手轻轻放在琴键上方。夏清语惊讶地转头看他，司御的眼中闪烁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光芒。
"还记得四手联弹的部分吗？"他问。
夏清语的眼睛湿润了："永远记得。"
他们的手指再次在琴键上相遇，旋律如水般流淌，不再有犹豫和生疏，只有历经时光打磨后的默契与和谐。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时，司御的手轻轻覆上夏清语的，指尖相扣。
"欢迎回家，清语。"他低声说，吻了吻她的额头。
窗外，夜幕终于降临，星光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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