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听完我的话,阴氏那双厉鬼一般的眼睛才渐渐散了寒意,她匍匐在黄花梨木锻造的矮桌上,失声痛哭。
我伸手抚摸着她头上冰凉的珠钗,看着她青丝间夹杂着根根白发,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克制住咳嗽的冲动,缓声规劝她道:“回去吧,回去告诉三哥,我郭家世代忠烈,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就算今朝遭遇强敌一时受挫,假以时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之后,必叫仇人血债血偿!”
强撑着身体说完这番话,我再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阴氏从桌间抬起头,大惊失色道:“娘娘,您......”
我冲她微微摇头,用手指了指门的方向,示意她不要声张,接着用手拭下唇边咳出的血渍,伸出舌头舔入了嘴中。
浓浓的铁锈味瞬间在我唇齿间弥漫开来,良久,阴氏终于冷静下来,我走下座椅,走到她身边,缓缓帮她整理起妆容,低哑的声音宛如梦语:“少时我跟三哥最是顽劣,镇北军全军上下看见我们两个没有不头疼的,”回忆往昔,我如坠梦中,那些我以为我已经忘却的岁月,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时候大哥还在,每次抓到我跟三哥捣蛋,就命人打我们手心板子,三哥总是壤嚷着自己是男子汉,皮糙肉厚抗揍,抢着替我领罚。
所以纵得我的胆子越来越大,连祖父的命令也不当回事,祖父派人召我回京,我百般不愿,大哥与二哥为此事争执起来,三哥乘机带着我偷溜出了军营,我们想着找个地方,我先藏起来,三哥回去禀报我不慎走失,待祖父派来的人回了京城,他再来接我,这样我便不用入宫了。
我们计划得很完美,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逃跑的途中我们遭遇了大暴雨,你见过草原上的暴雨吗?天地之间杳无人烟,只有雨水仿佛永无尽头般从天上倾泻而下,我们迷失了方向,马儿也开始驻足不前,三哥一手扯着马儿的缰绳,一手死死拽着我,我们就那样被雨淋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雨才渐渐停歇,乌云还未散去,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草原上最可怕的生物迎着阳光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一头银狼带领着十几棕狼将我和三哥团团围住了,那个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我跟三哥每日里东溜西逛,于武艺上甚是生疏,别说狼群了,那条身长接近两米的头狼都能结果了我们,就在我满心绝望之际,身后传来了大哥的声音,我欣喜若狂地回头,却发现大哥竟是孤身一人。那个时候大哥已经是镇北军少帅,平日里左右护卫从不离身,但偏偏为了找我们,为了不让朝廷起疑心,他单枪匹马深入草原。”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大哥一刀刺入那银狼右眼时银狼哀嚎的声音,那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可怖的声音,那个声音带走了我的大哥,大哥杀死了头狼,狼群四散而逃,大哥浑身却也没了几块好肉,他浑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用满是鲜血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时断时续:“肆儿......听祖父的话......回......去......你是......女......孩子......这里......不适合......你......”
就这样,大哥用他自己的鲜血,将我和三哥从地狱里拉了回来,离开漠北前,三哥送了我那条银狼牙齿制成的吊坠,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因为眼泪和语言都是多余的,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大哥都再也回不了了。
阴氏带着不甘和怨恨离开了栖月阁,但她好歹还有三哥可以彼此慰藉一二,我在宫中的处境确实越来越糟糕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随着郭家在漠北军权的衰落,我在后宫的地位也开始不稳,太后与皇帝的权柄争夺之战日趋白热化,我在后宫装聋作哑都免不了闲言碎语入耳,前朝是何等的波云诡谲可以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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