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接力预赛小组第一的兴奋，像一剂高浓度的肾上腺素，在江知屿血管里奔流冲撞，混合着沈亦那个昙花一现般的浅淡笑容，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一场持久而绚烂的烟花。
他几乎是飘着回到（一）班大本营的，嘴角咧开的弧度就没下来过，逢人便龇着一口白牙笑，惹得林欣欣好几次偷偷问他是不是跑接力的时候把脑子甩出去了。
“你懂什么！”江知屿抢过林欣欣手里的薯片，咔嚓咔嚓嚼得响亮，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沈亦已经重新拿起了那本单词书，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的冷淡模样，仿佛跑道上那个如闪电般疾驰、最后对他露出清浅笑容的人只是江知屿的一场幻觉。
可指尖残留的、交接棒摩擦带来的微热触感，和沈亦递棒时那声短促有力的“接！”，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感官记忆里。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心脏被泡在温热的汽水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甜滋滋的气泡，又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着，带着一种隐秘的、让人坐立不安的痒意。
他不再觉得沈亦的冷漠是纯粹的针对和讨厌。那层坚冰之下，似乎涌动着某种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的热流。
接下来的比赛项目，江知屿有些心不在焉。他坐在大本营的塑料凳上，手里捏着喝了一半的功能饮料瓶，目光却像是自带导航，总能精准地锁定在沈亦身上。
看他偶尔抬头望向跑道时平静的侧脸；看他被班上同学（主要是女生）鼓起勇气搭话时，微微颔首的疏离姿态；看他因为阳光刺眼而微微眯起眼睛时，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微末的表情，都被江知屿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然后在心里细细描摹，反复品味。
“喂，回神了！”楚明哲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男子三千米要开始了！咱们班就靠你给沈大神加油了！”
江知屿这才猛地回过神，发现沈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三千米的起跑线前，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活动。他穿着蓝色的背心短裤，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线条清瘦却蕴含着力量，在一群或壮实或紧张的选手中，显得格外沉静挺拔。
“谁、谁要给他加油！”江知屿像被踩了尾巴，梗着脖子反驳，耳朵尖却悄悄漫上一点红。
发令枪响，一群男生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长跑不同于短跑的爆发，更考验耐力和节奏。沈亦并没有挤在最初争先恐后的人群里，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第一梯队的中后位置，步伐稳定，呼吸均匀，像一台精密设定好的机器。
江知屿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蓝色的身影。看着他一圈又一圈地匀速奔跑，超过一个又一个逐渐力竭的对手；看着他额角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烁，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看着他因为持续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始终专注望着前方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跑道边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各班都在为自己班的选手鼓劲。江知屿站在（一）班的区域最前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栏杆，手心里全是汗。
最后一圈了！沈亦开始加速！他从第四名，接连超越两人，紧紧咬住了跑在最前面的体育生！
“沈亦！加油！沈亦！加油！”（一）班的同学们声嘶力竭地喊着。
江知屿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沈亦的脚步在疯狂跳动，喉咙发紧，那句呼喊堵在胸口，却怎么也喊不出口。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看着他与第一名几乎并驾齐驱，看着他冲刺时绷紧的背部肌肉线条，看着他以一种极其微弱的优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啊——！第一！沈亦是第一！”大本营瞬间沸腾了。
江知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屏着呼吸。他看着沈亦冲过终点后，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双手撑着膝盖，在跑道边缓慢地走着，调整着急促的呼吸，背影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单薄。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知屿抓起自己手边那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拨开欢呼的人群，朝着沈亦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跑到沈亦身边，脚步慢了下来。沈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微微直起身，侧头看他。剧烈的运动让他白皙的脸庞染上了浓重的红晕，额发湿透，黑漉漉地贴在额角，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看向江知屿的眼神带着运动后的些微涣散和疲惫。
江知屿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褪去了所有冰冷外壳的、甚至显得有些脆弱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软。
他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喏。”
沈亦的目光落在那瓶水上，又缓缓移回到江知屿脸上，那双因为运动而格外湿润黑亮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江知屿，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闪烁不定的眼神。
周围是喧嚣的欢呼和嘈杂的人声，但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静默。
过了几秒，就在江知屿举着水的手快要僵住，心里开始打鼓后悔自己冲动的时候，沈亦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瓶水。
他的指尖因为刚才撑着膝盖而沾了些跑道上的红色颗粒，触碰到江知屿的手背时，带着运动后灼热的体温和粗粝的摩擦感。
“谢谢。”沈亦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运动后的喘息。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水，喉结急促地滚动着，有水珠顺着他优美的颈部线条滑落，没入被汗水浸湿的背心领口。
江知屿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喝水的动作，看着他被汗水勾勒出的锁骨轮廓，感觉自己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了上来，连带着脖颈都开始发烫。
他慌忙移开视线，盯着自己脚下的塑胶跑道，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敲着鼓，声音大得他怀疑沈亦都能听见。
沈亦喝完水，盖上瓶盖，用空着的那只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视线重新落回江知屿身上。他沉默地看着江知屿低垂的、泛着可疑红色的侧脸和那截同样染上绯色的脖颈，看了好几秒。
然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江知屿耳中：
“下午决赛后，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
江知屿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沈亦却没有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太多江知屿此刻无法解读的情绪。然后，他转身，拿着那瓶水，朝着班级大本营的方向走去，留下江知屿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
沈亦……约他去那里？
干什么？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紧张、困惑、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雀跃的浪潮，将他彻底淹没。他站在原地，看着沈亦走远的背影，感觉整个运动场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失了控般疯狂跳动的心脏。
沈大学神要hold不住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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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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