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大多聚在篮球场。江知屿运动神经发达，是班里的主力，此刻正带着球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起跳，手腕一压。
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好球！”场边响起一阵喝彩，夹杂着几个女生激动的尖叫。
江知屿落地，得意地抹了把汗，笑容灿烂地朝队友比了个手势。视线不经意扫过场边，看到沈亦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双杠上，一条长腿曲起，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著，正低头看着。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与球场上的热火朝天格格不入。
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沈亦抬起头，视线隔着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撞上了他的。
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温度，沉静的，像结了薄冰的湖面。江知屿莫名心头一跳，刚刚进球的那点得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生出一种……自己像个傻乎乎开屏孔雀的错觉。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没出息。
下课铃响，众人哄散着往教室走，准备拿书包回家。江知屿和林欣欣并肩走着，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淋漓的头发。林欣欣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球场上的事，语气兴奋：“知屿你刚才那个三分太帅了！你没看见，隔壁班那个体育生脸都绿了！”
江知屿嘿嘿笑了两声，刚想谦虚一下，一个身影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与他们并行。
是沈亦。他已经收起了书，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短袖T恤。
林欣欣立刻噤声，有点紧张地看了沈亦一眼。
沈亦的目光却落在江知屿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上，以及那几缕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额头的发丝上。他看了几秒，然后视线下移，掠过江知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定格在他因为喝水而湿润亮泽的嘴唇上。
江知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梗着脖子：“看什么看？”
沈亦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江知屿的耳朵。
“傻气。”
江知屿：“……” 他差点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爆！
“运动过量导致血液重新分配，胃肠道供血不足，脑部暂时性缺氧，面部毛细血管扩张……”沈亦用一种近乎学术研究的平静口吻，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简而言之，脑子供血不足，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林辛苦死死咬着嘴唇，肩膀抖动，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江知屿脸涨得通红，气得头顶都要冒烟：“沈亦！你他妈……”
“文明点。”沈亦打断他，眼神里那点若有似无的嘲弄又浮了上来，“而且，骂人也需要智商。”
他说完，不再理会快要炸毛的江知屿，加快步伐，越过他们先走了。
江知屿站在原地，看着沈亦挺拔冷漠的背影，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扭头看向林欣欣，悲愤交加：“他是不是有病？！啊？！我干什么了我就傻气？！我打篮球招他惹他了？！”
林欣欣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拍他肩膀：“好了好了，消消气，你跟沈大神计较什么呀，他不一直都那样嘛……嘴毒王者，人间制冷机！”
“制冷机我看他是轰炸机！专炸我！”江知屿咬牙切齿，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我上辈子一定是挖了他家祖坟！”
他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心里那点因为篮球赛胜利带来的好心情，彻底被沈亦这莫名其妙的“傻气”评价给轰没了。
这个周末，江知屿过得极其不爽。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沈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和那句该死的“傻气”。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连打游戏都连连失误。
周日晚上，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Game Over”生闷气，手机“叮咚”一声，是林欣欣发来的消息。
小星星：「号外号外！知屿！重大情报！」后面跟着一连串夸张的表情包。
江知屿没什么兴致地回了个问号。
小星星：「二班的班花苏晴！她跟她闺蜜说，想认识你！要问你联系方式呢！」林欣欣的文字都透着一股兴奋，「苏晴诶！那可是苏晴！比陈璐还漂亮！你小子走桃花运了！」
江知屿看着屏幕上的字，愣了一下。苏晴……他知道，每次学校活动的主持人，长得确实很出众，气质也好。
心里那点因为沈亦而郁结的闷气，似乎被这个消息吹散了一些。一种微妙的、属于青春期男生的虚荣感和期待感，悄悄冒了头。
他斟酌着，打字回复：小屿不吃鱼：「……真的假的？你别逗我。」
小星星：「千真万确！我闺蜜跟苏晴一个班的，亲耳听到的！」林欣欣信誓旦旦，「听说她注意你挺久了，觉得你打球帅，性格也好，阳光开朗！」
阳光开朗。江知屿看着这四个字，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看，还是有人懂得欣赏的！不像某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只会说他傻气！
他心情多云转晴，甚至开始有点期待周一上学了。
周一早上，江知屿特意挑了一件更合身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头发也仔细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精神。他一路走进校园，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刚走到教学楼下的布告栏附近，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小圈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江知屿本来没在意，正要走过去，却眼尖地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沈亦。
他站在布告栏前，微微仰头看着上面新贴出来的通知。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身边，赫然站着二班的班花苏晴。苏晴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有些羞涩的笑容，正在对沈亦说着什么。
沈亦垂着眼，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淡漠，但并没有立刻走开。
江知屿的脚步一下子钉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往下一沉。
他看见苏晴伸出手，指尖似乎想指向布告栏上的某处，身体不经意地朝沈亦那边靠近了一点。而沈亦……他没有躲开。
周围有细碎的议论声飘进江知屿的耳朵。
“哇，沈亦和苏晴……他们站一起好配啊。”
“学神和班花，这是什么校园文顶配？”
苏晴是不是在问沈亦题目啊？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江知屿的心口上。一股酸涩的、带着尖锐刺痛的浪潮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他。那感觉来得凶猛而陌生，让他几乎有些措手不及。
他死死地盯着那并立的两个身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刺得他眼睛发疼。原来……沈亦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漠疏离。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平易近人”地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听她说话。
那自己算什么？好像什么也不算。
那些被他捣乱的告白，那些被他嘲讽的“眼光差”，那些他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一瞬间，仿佛都有了另一个不堪的、让他心头发冷的解释。
江知屿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学楼。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可怕。
沈亦这个双标狗！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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