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下来吃饭！"来了！"女孩的音沿着楼梯蹦下来，紧接着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何晓生摆着碗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念书这么用功啊，一下午都没出房门。"
"我昨天，"余燕边吃边说，"管梁大哥借了两本书看。这不，一时看进去了嘛。"
"跟衡派有关？"何晓生装作不在意地问。
"嗯。"余燕倒是大大方方毫不避讳，"我知道和衡派有关的一切都被明令禁止了，可是我有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只有他们的主张，能救明城百姓于水火之中。"
何晓生没出声，只低头，一个劲地夹菜。过了良久，他才低低地道："太危险了。"
"可是我愿意冒这个险。"余燕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何晓生，“何大哥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和我哥是城东那片贫民窟里长大的。穷人在泥泞里挣扎的样子我见得太多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做过很多坏事。可是我有时候还会想，如果他们不那么穷，是不是也不会那么坏。
"这世间太苦了。我想，就让我来做这个医生吧。我愿意倾尽全部，救下尽可能多的人。"
何晓生哑口无言。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经历了那么多黑暗，依然愿意相信光明吗？他自己是不相信了。事实上早在那场大火之后，他就不相信什么了。这世间太苦了，他想，这话说得真对啊，这世间太苦了。可毕竟还是有值得去保护的人，有值得去保护的人。可这世间毕竟太苦了。
他抬眼，像溺水的人一样望向余燕。
我太苦了，他想，小燕，你救救我吧。
晚饭后余燕出了趟门，说是要给老师还本书。她敲响一扇寻常人家的门，一个男人的头从门缝里探出来。他警惕地左右望了望，然后接过了余燕手上的书。
"郑老师……"余燕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听说城东有人被灭口了，需要……"
"不要贸然采取行动。林舒之心机深，过一阵再说，以免打草惊蛇。"男人没有多言，直接关上了门。余燕愣愣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低着头向裁缝铺走去。
梁知原站在偏僻的街角，静静地看着余燕离开。待余燕看不见后，他也随意地敲响了那男人的门。"郑先生前日在半日闲买的茶叶到了，梁某今日有空便送了来。"哎呀梁老板太客气了！我正想着去拿呢！这么热的天，梁老板进来歇会儿再走。"老郑热情地欢迎道。梁知原并未推辞，低头进了门。
"我这也没什么好茶，怕是要用你刚带来的茶叶来招待你了。"老郑一边泡茶一边说。梁知原轻轻地嗯了一声，隐隐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老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计较，他清楚梁知原性子沉稳，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他只是问："刚刚余燕来我这里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余燕？"梁知原回过神来。"她热心革命，但毕竟年轻，有时有些冲动，不懂得忍耐。是林舒之的事吧？""对。"老郑将一杯茶轻轻放在梁知原面前。"林舒之手段狠绝，他上任定会采取如此行动。但我担心他们学生忍耐不了会上街游行，从而又有冲突。你这段时间注意一下，我也叮嘱一下他们。"说完他又开了一句玩笑："你一个茶馆老板，一向都是给别人泡茶喝。今日你可享福了，别人泡茶给你喝。"
"你这是要抢我饭碗啊。"梁知原也笑了。他轻啜两口茶，站了起来："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也要多加小心，避其锋芒。""那是自然。委屈了那么年，怎么也要看看天亮的样子才活得够本！"老郑替梁知原拉开门。"梁老板，谢谢你啊！改日我再去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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