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顶层公寓里空旷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江林因海外行程已离开数日,那股日益温顺依赖的茉莉花香也淡至若无,只剩下沈砚自己的柏木冷香,在空间里寂寥地盘旋。
沈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鬼使神差地,没有回到主卧,而是推开了次卧——那间江林最初入住,后来虽搬去主卧,却依旧保留着不少私人物品的房间。或许只是想感受一点属于江林的气息,或许……是某种潜意识的驱使。
房间整洁,但生活痕迹比主卧更重。摊开的剧本,散落的铅笔,床头柜上看到一半的书。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最终落在了床头柜半开的抽屉里。一个眼熟的、印着某位知名老中医堂号 Logo 的牛皮纸袋露出一角。沈砚记得,李秘书提过,江林就在这位老中医那里调理身体。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个被刻意压抑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他到底在调理什么?
指尖微顿,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对金丝雀身体的关心,伸手将那个纸袋拿了出来。里面是几份叠放整齐的体检报告和药方底单。他告诉自己只是关心,指尖却带着不自知的轻颤,翻开了最上面的一份。
是江林近期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旁附着医瞩,字迹潦草,但他能辨认出“体质偏寒”、“需温养”、“忌生冷”等字样。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几项关于生殖系统功能的检测项目上,旁边的数值和评估结论,清晰得刺眼——功能完好,活性旺盛,具备最佳生育条件。、
他为什么要检查这个?
在他还未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为了从那些虎视眈眈的Alpha手中抢夺权力、为了不被Omega的本能和发情期所左右时,他对自己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干预。那之后,他便永远失去了Omega的生育能力。
所以这不是为了他。
答案,在沈砚冰冷的心湖里,缓慢而残酷地浮出水面,带着彻骨的寒意。
一个江林愿意为他调理身体的人……出现了。
是谁,周慕嘛?还是没见过的Omega?还是其他什么人?
思及此,沈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四肢百骸泛起一种麻木的刺痛。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嫉妒,会不顾一切地去质问。
为什么要在协议期间爱上别人?
他有这个权利。
但他似乎被抽空了生气的力气,涌上心头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是近乎认命的悲凉。
他做不到。
做不到像他的家族对待他那样,用强权去折断对方的翅膀,将他永远囚禁在这座华而不实的牢笼里。他曾经卑鄙地趁人之危,用一纸协议偷来了这段时光,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接近“拥有”的极限。
月光终究是月光,他借杯中的酒,片刻拥有了它,却无法做到私有,它清辉依旧,永远高悬天际,照耀着更广阔的天地,也终将……属于更值得的人。
他看着报告上那行刺眼的结论,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纸张捏破,然后又缓缓松开。
他将报告按照原样一丝不苟地折好,放回牛皮纸袋,再小心翼翼地塞回抽屉深处,抹去一切他来过的痕迹。
然后,他直起身,环顾这间充满了江林气息的房间,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空洞而平静。
他回到书房,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冰冷的光斑。他静坐良久,然后拿起内线电话。
“李秘书,”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了一场内心海啸的痕迹,“重新拟定一份协议解除书。拟好后,放在我车上。”
电话那头的李秘书似乎有瞬间的迟疑,但专业的素养让她立刻回应:“是,沈总。条款方面,是否按照原协议约定的……”
“所有条款,全部作废。”沈砚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什么都不用支付,之前给予的一切,资源、房产、账户……都归属他个人所有。”
电话那头的李秘书似乎有瞬间的迟疑,这可以说是巨大的损失,但专业的素养让她立刻回应:“是,沈总。需要现在送到江先生……”
“不用。”沈砚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某一点,“先放在我车上就好。”
他需要一点时间,或者说,他需要选择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时机,让这份终结的宣告,不至于显得太狼狈,为他,也为他曾珍视过的那点月光,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挂断电话,书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沈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江林的茉莉香,与他自身的柏木气息缠绕,曾经让他觉得安宁,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他终究还是倒掉了那杯盛满月光的酒。
而此时,远在海外参加时尚活动的江林,浑然不知沈砚的决定。
在衣香鬓影的晚宴现场,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昂贵香水与信息素的味道。江林刚与一位国际导演寒暄完,正准备去露台透口气,一个带着几分轻佻与恶意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影帝吗?”大影帝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江林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江辰,他那位名义上的“弟弟”,江家正儿八经的beta儿子,也在娱乐圈里混着玩儿,资源不断,却始终不温不火。
而他前段时间爆出的所有丑闻,都拜面前的人所赐,仅仅是因为看上了同一个角色。
不过江林却觉得,更像是江家借着江辰的手敲打他——他的羽翼越发的丰满了。
他缓缓转身,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
江辰晃着手中的香槟杯,上下打量着江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看来沈总对你倒是挺上心,”江辰走近几步,声音压低,却足够让江林听清,“最近资源不错啊。”
江林薄唇紧抿,周身清冽的茉莉信息素几不可察地绷紧,带出凛冽的锋芒。
这沉默仿佛助长了江辰的气焰,他语气愈发刻薄:“不过想想也是,你那个Omega爹,当年不也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痴心妄想攀着父亲不放么?结果如何?”他嗤笑一声,鄙夷淋漓尽致,“私生子终究是私生子,血脉里就带着不上台面的东西。你以为搭上沈砚就能洗净了?别做梦了。本质上,你和他身边养的其他宠物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你……暂时更得宠些罢了。”
“宠物”二字,被他淬毒般狠狠掷出,精准地刺入江林心底最隐秘、因父亲命运而鲜血淋漓的旧疮。
指节瞬间攥得发白,一股混杂着暴怒与羞耻的热浪直冲颅顶。茉莉信息素锐意暴涨,几乎要割裂周遭浮华的空气。
然而,江林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在璀璨灯光下冷冽得如同万年寒冰,冻住了所有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看着江辰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忽然极缓、极慢地牵起唇角,勾勒出一个没有半分笑意的弧度。
“至少,”他微微倾身,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江辰腕间那块与身份不符、明显借来的限量款手表,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却字字如刀,“我这个‘宠物’,拥有的东西,件件名正言顺。不需要像有些人,连出来见人,都得靠借来的行头……撑场面。”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江辰陡然僵住、继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挺直那根从未因磨难而弯折的脊梁,转身,从容步入那片流光溢彩的喧嚣深处。
背影依旧优雅挺拔,仿佛一切恶语皆如清风拂山冈。
可唯有江林自己知道,江辰那些毒刺般的话语,正如何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和你爸一样……”
“……宠物……”
他下意识地用力握紧胸前的吊坠,茉莉与柏木缠绵的形态,本是唯一的慰藉,此刻却只能带来一阵心悸的空茫与恐慌。
他需要一点真实的东西,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轻易夺走、能将他与沈砚紧密捆绑的……羁绊。
这个念头,在屈辱与不安的浇灌下,疯狂滋生。
而身后,江辰盯着那道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一个Alpha,自甘下贱在娱乐圈当戏子,江家怎么可能认你!”他低声咒骂,“真不明白,大哥到底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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