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影视基地，空气里都裹挟着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混杂着各种道具涂料、盒饭以及不同Alpha、Beta演员身上纷杂的信息素味道，偶尔夹杂这Omega的信息素。
沈砚在一众剧组高层和投资方的簇拥下，走在搭建精美的仿古街巷里。他此行的名义，是视察集团旗下某个文化基金投资的这个重点项目。
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与他周身清冷矜贵的气场，与周围嘈杂忙碌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片场，实则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江林。
在一处布置成书斋的景片前，江林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古装戏服，长发以玉冠束起，正与饰演剧中另一位重要男性角色的Alpha演员对戏。
沈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他不认识那个人。
同行的一位副导演见他目光停留得久了，主动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解释道：“沈总，那位是周慕，是公司今年力捧的新人，beta，天赋不错，就是演戏时容易较真。”
沈砚看着周慕的手搭上江林的手臂，又看着江林微微侧头倾听时，两人亲昵的动作。
一股莫名的不悦，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他感觉空气中那股潮湿闷热似乎更令人烦躁了。
就在这时，周慕不知说了句什么，江林忽然笑了起来。那不是应付场面的礼貌微笑，而是眉眼弯起，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的笑意，在闷热的片场里，像一缕清爽的风。
让沈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蛰了一下。
这是沈砚几乎没有怎么见过的笑容。在他面前，江林多是恭敬的、隐忍的、或是情动时迷离的，何曾有过这样……放松而灿烂的时刻？
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类似于占有欲的情绪，混合着被排除在外的微妙不适，悄然在他心底发酵。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腺体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代表着情绪波动的灼热，那该死的、不稳定的信息素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沈砚深呼吸一口，不能在这个地方失态。
于是，他不再去看那边那幅“相谈甚欢”的画面，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硬：
“走吧。”
他不再停留，迈步朝着下一个预定参观点走去，步伐比来时更快，更决绝，将那片书斋景、那个人和那个刺眼的笑容，一同抛在了身后闷热的空气里。
簇拥着他的人群微微一愣，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年轻掌权者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虽不明所以，却都迅速噤声跟上，气氛变得小心翼翼，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然而，就在沈砚转身、信息素因剧烈情绪控制而产生一丝微弱波动的刹那——
即便那泄露只有一瞬，即便周围气息如此纷杂，江林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缕熟悉的、冷冽中带着一丝躁动的柏木气息。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投向人群离去的方向。可视野所及，只有乌泱泱一群人的背影，以及被簇拥在中心、那个挺拔的、熟悉的轮廓。
他走了。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江林唇边的笑意慢慢淡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自嘲。看，果然还是他痴心妄想了。那片刻温情，或许真的只是错觉。
一旁的周慕同样疑惑地看向那群离去的人，又看了看身边忽然沉默下来、周身气息都低沉了几分的江林，他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众星捧月的背影，语气有些意外：“那是……沈总？他怎么突然有空来剧组视察了？”
江林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剧本，指节却微微用力，指尖有些泛白。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少了几分刚才的真切笑意：“嗯，大概是项目考察吧。”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将所有翻涌的苦涩与难堪严密地掩藏起来。
周慕似乎并未察觉他情绪的剧烈起伏，自顾自地感叹道，语气里带着点Beta对顶级Omega天然的憧憬与距离感：“欸，听说沈总最近身边是有了人，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这么好命，能入沈总的眼。这要是再……到时候再有个一儿半女的，那可真是……”他摇了摇头，没把话说完，但艳羡之意溢于言表，甚至半开玩笑地加了句，“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沈总看得上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这句无心之言，像一根尖锐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江林的心脏。
“让我生也没关系的。”
这句话在江林听来，无比刺耳。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份冰冷的协议，想到自己看似光鲜实则不堪的处境，想到沈砚或许……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听话的、能满足他需求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个机会，甚至还有不介意沈砚Omega身份、愿意攀附的Omega。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让他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他猛地攥紧了剧本，纸张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悲鸣。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浑浊不堪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啊，”他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古怪笑意的声音附和道，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周慕带着憧憬的脸，“能入沈总的眼，确实是……天大的运气。”
而此刻，走在前面，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取汇报上的沈砚，只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连带着被他强行压下的信息素，都在体内不安地躁动着。
那个Beta，以及江林对他展露的那个笑容，都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这些事情让他匆匆结束了后续的视察。
沈砚拒绝了剧组安排的晚餐，坐进等候已久的车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那令人不悦的气息。
他疲惫地闭上眼，将头向后靠在柔软的头枕上，抬起手，用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里反复播放的画面和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车厢内一片寂静。这难得的安静却并未能让他平静下来，反而让那些声音和画面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就在他试图深呼吸，强迫自己进入放空状态时，车窗玻璃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沈砚蹙眉，有些不耐地睁开眼，侧头看向窗外。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是江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那身碍眼的戏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带着未完全卸净的淡妆，额角有些细密的汗珠，在傍晚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气息还有些微喘。
沈砚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动作。
江林见他没反应，又抬手敲了敲车窗，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毫无阴霾的欣喜。
沈砚的心跳，在那个笑容里，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了车窗控制键。
防弹玻璃缓缓降下，傍晚微热的、带着影视基地特有气息的风吹了进来，也带来了江林身上那缕极淡的、此刻却异常清晰的茉莉冷香。
“怎么有空来这里？”江林微微弯下腰，手臂搭在降下的车窗边缘，目光直直地看向车内的沈砚，声音里带着一丝奔跑后的微喘，和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的问题很直接，眼神也很直接，那里面没有丝毫之前在片场时的失落与自嘲，只有纯粹的、仿佛见到他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般的亮光。
这不过是被包养人见到金主的正常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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