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睡眠室里静得只能听见吴望均匀的呼吸声。
她蜷缩在被子里,像只疲惫的小猫,眼睫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倦意。
子君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境。
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道弹窗突兀地跳了出来 ——【花园大门有访客】。
子君眉头微蹙,拿起手机点开监控画面。
屏幕里,自家母亲子衿和王清阿姨正扒着铁艺大门,脑袋凑在一起,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张望,那鬼鬼祟祟的模样,看得子君又好气又好笑。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动静太大吵醒吴望,顺手拿起搭在床尾的薄毯,轻轻盖在吴望身上,掖了掖被角。
目光扫过地板,昨晚被揉得有些凌乱的床单还散落在那里,子君弯腰拾起,抱着一堆织物快步走进烘洗室,将东西一股脑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
她点开监控的语音通话功能,无奈地扶了扶额,轻声问道:“妈,您怎么突然来了?”
大门外的子衿和王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两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镇定下来后,子衿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辈的架子,对着门口的摄像头说道:“还能干嘛?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我听你清清阿姨说,望儿喜欢花花草草,特意托人找了一盆白山茶,给她带过来瞧瞧。”
子君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您和王姨怎么知道我跟吴望在一起?”
“你这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到底开不开门?” 子衿被问得有些心虚,索性叉起腰,摆出蛮横的姿态。
“等会儿,我穿件衣服过来接你们。” 子君无奈应下,挂了通话。
她走到起居室快速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随手从衣架上拿起一件灰蓝色的真丝衬衣套上,衣摆堪堪遮住大腿,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便快步往花园大门走去。
指尖按动开关,沉重的铁艺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
子衿立刻将怀里抱着的白山茶递了过来,又指了指脚边的塑料袋:“地上还有四盒饭,我和你清清阿姨都还没吃午餐呢,一起拿进来吧。”
子君双手接过花盆,又弯腰拎起地上的饭盒,堆得满满当当,嘴里还不忘礼貌地致歉:“王姨好,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难得休息就起得晚了些,您千万别介意,快里边请。”
三人走进屋内,子衿刚换好鞋,就拉着王清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房子:“这房子装得真不错。走,清清,咱们上去逛逛。” 说着,两人便自顾自地往三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装修风格,笑声顺着楼梯传了下来。
子君早就预料到母亲会这么做,靠在睡眠室的门框上,等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下楼时,不紧不慢地开口:“难忘她前几天没休息好,现在还在里面睡觉呢,小声点别吵醒她。”
子衿傲娇地转过身:“行吧,那你过来,我和你清清阿姨有话跟你聊。”
三人来到客厅沙发坐下,王清从进门起,眼神就带着几分审视和敌意,直勾勾地盯着子君,开门见山地道:“子君,望儿是我的干女儿,我疼她疼得紧。阿姨希望你呢,不要欺负她。”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子君坐直身体,语气诚恳:“王姨,我和难忘从初中就认识了,是十几年的好朋友,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她?您放心。”
“我不放心!” 王清猛地放下水杯,语气激动起来,“子衿,你快说说你女儿!” 她气得拿水杯的手都微微发颤。
子衿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眼神飘忽着说道:“子君啊,你清清阿姨也是心疼望儿。年轻人感情好我们能理解,就是…… 就是你要节制些,望儿身子骨弱,经不住折腾。” 说完,她也迅速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不敢去看子君的眼睛。
子君听出了她们话里的弦外之音,脸颊微微发烫,但心里却瞬间有了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坚定而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我爱吴望,我和她已经在一起了。”
“噗 ——”
王清和子衿同时喷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是被这话惊得不轻。
子君淡定地抽了几张纸巾,逐一递到两人面前,继续说道:“我对男人没有任何生理反应,并且我非常确定,我只对难忘一个人有感觉。”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刚缓过劲来,听完这话,又默契地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大口,以此掩饰内心的震惊。
子君的目光柔和下来,带着几分追忆和深情:“从她初二转校过来,第一次坐在我旁边,冲着我笑的时候,我就对她有好感了。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甚至有些害怕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到了高中,我才慢慢确认,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她父亲过世那年,她哭得那么伤心,整个人都垮了,我陪着她度过最难熬的日子,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对她不只是喜欢,是爱。”
“我喜欢她整整十六年,”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这十六年,是我迄今为止生命的一半还长。我二十九,她二十六,我们都是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不奢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子君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但起码不要来阻止我们。如果你们非要干涉,我就带着她出国,去一个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地方。”
她的话刚说完,王清和子衿几乎是同时开口:“我们不阻止,不干涉!”
王清放下水杯,脸上的敌意消散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下来:“子君啊,阿姨就是觉得你们年轻人火力旺,要懂得节制,望儿身子骨经不住折腾,你得多心疼她。” 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子衿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妈妈也是这个意思。望儿是个好孩子,你不能委屈了她。”
子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谢谢妈,谢谢王姨。那你们先去顶楼的花房晒晒太阳,我进去陪陪难忘。她还不知道你们过来,等她醒了,我再慢慢跟她说。”
两人连忙点头,像是得到了解放一般,迅速起身,结伴往顶楼走去,脚步都显得轻快了不少。
看着她们狼狈远去的背影,子君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轻轻推开睡眠室的门走了进去。
她刚走到床边,原本蜷缩着的小人儿就动了动,子君顺势俯身,轻轻一拉,就将吴望柔软的身体带入怀中。
吴望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吴望浑身酸痛,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哑着嗓子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子君低头,在她苍白的后颈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妈妈和王清阿姨来了,说是给你带了一盆白山茶。”
“白山茶?” 吴望声音柔柔的,“那花可不好养。它长在海拔高的地方,对温度、湿度还有空气质量要求都特别高。我出生的月份正好是它开花的时候,以前野生植物还能采的时候,我跟着爸爸进山采兰花,在半山腰见过一棵野生的白山茶。”
话里带着深深的怀念:“那时候天还挺冷的,山风刮得人脸疼,可那棵白山茶就那么开着,雪白雪白的,美极了。花香清雅,不浓不淡,闻着让人心里特别静。而且它很特别,是整朵凋零的,不像别的花那样一片片落下来,就像…… 就像高洁至死的君子。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它,可惜盛开的白山茶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子君听着她的话,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 “白山茶花语”。屏幕上跳出答案的那一刻,她轻声念了出来:“你怎敢轻视我的爱。”
“难怪你会喜欢,” 子君低头看着怀里眼神温柔的人,小声说道,“原来性格也这么像,一样的执拗,一样的纯粹。”
吴望睡饱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就看到子君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心头一暖,仰起脸,在子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柔地说道:“早安。”
“睡好啦?” 子君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嗯,” 吴望点点头,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现在有点饿,我要觅食。”
“等等,” 子君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语气认真,“难忘,我妈妈和王清阿姨来了,就在顶楼花房。”
“什么?” 吴望瞬间清醒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猛地坐起身就要下床,“她们怎么来了?不行,我得躲起来,快把我藏起来,这…… 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手脚慌乱的样子,像极了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子君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着,声音低沉清冷,像是镇定剂一般:“别怕,她们知道你在这儿,也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吴望的身体一僵,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们…… ”
“没有,” 子君笑着摇头,“她们都没有要阻止我们的意思,反而还挺关心你的。这会儿她们在顶楼花房聊天呢,你先收拾收拾,我去热一下她们带过来的午饭。等会儿我陪你一起上去叫她们下来吃饭,有我在,别怕。”
吴望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她拍了拍箍在自己腰腹上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那我得赶紧洗漱去,不能让人等久了。”
“不急,” 子君拉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她们在上面看花儿,肯定舍不得下来。你刚刚醒来都亲了我,我还没回礼呢。”
“唔,子君,你…… 唔,你混蛋,唔……” 吴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子君温热的唇堵住,剩下的抗议都变成了含糊的呜咽。
子君捧着她的脸,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低声哄道:“只是亲一亲,你乖一点。”
“唔……” 吴望脸颊绯红,渐渐闭上眼,顺从地回应着她的吻。
洗漱间里,吴望站在镜子前刷牙,泡沫沾在嘴角。
子君靠在门框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将人融化:“难忘,你真美。”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不安分地在吴望的腰上轻轻摩挲着。吴望被她弄得浑身发痒,用力拍掉她的手,嗔怪道:“让我认真刷牙行不行?你别乱动。”
子君低笑一声,不再打扰她,转身走进厨房。
她把袋子里的四份盒饭挨个拿出来,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待的间隙,她想起吴望的贴身衣物好像不多了,便点开购物软件,输入 “蕾丝”,浏览了一会儿,选中了几套款式精致的内衣,正准备付款时,右下角弹出的一个窗口图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通操作下来,最终下单了一大堆东西,满满一购物车,才满意地退出软件。
微波炉 “叮” 的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子君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在餐桌上,刚整理好,就看到吴望洗漱完走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顶楼走去,子君率先敲了敲花房的玻璃门:“妈,王姨,难忘醒了,咱们一起下去简单吃点东西吧。”
吴望站在子君身后,有些拘谨地欠了欠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子衿阿姨,您好,我叫吴望,是子君的朋~”
“是我女朋友。” 子君晃了晃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吴望的耳尖瞬间红透了,轻轻拉了拉子君的手,小声说道:“子衿阿姨,咱们快下去洗手吃饭吧,饭菜该凉了。”
子衿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走上前,拉住吴望的手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喜爱:“吴望你好啊,我就随清清叫你望儿吧。阿姨最喜欢女孩子了,尤其还生得这么漂亮,气质又好,感觉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女儿,真好,真好,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越看越满意,吴望的谈吐得体谦逊,不卑不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丝毫怯懦,那股落落大方的劲儿,着实让人喜欢。
而且她的声音是磁性的女中音,听起来格外舒服,不像有些姑娘那样夹着嗓子说话,显得格外真实。
王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从子衿手里轻轻夺过吴望的手,拉着她就往楼梯口走:“望儿,快跟干妈下去洗手,别让饭菜凉了。”
“好,” 吴望顺从地跟着她走,走到楼梯口时,扭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子君,眼神里带着几分嗔怪。
看着两人已经下楼的背影,子衿转过身,盯着女儿,压低声音说道:“望儿那个脖子,红痕都露出来了,你是吸血鬼啊,要咬死她吗?你清清阿姨刚才看了一眼,脸都沉下来了,你自己赶紧想办法哄哄她。”
“知道了,您别操心。” 子君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应下。
午饭吃得十分融洽,子衿和王清不停地给吴望夹菜,热情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吃完饭,子君收拾着餐盒,故意提醒道:“妈,您不是说特意给难忘带了礼物吗?怎么忘了拿出来?”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事儿!” 子衿一拍脑袋,拉着吴望的手就往客厅阳台走去,“望儿,第一次见面,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能拿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了。我养了那么多花,也就只有这一盆白山茶,觉得和你最相配,希望你能喜欢。”
那盆白山茶被放在阳台的花架上,翠绿的叶片间,缀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洁白如雪,透着一股清雅高洁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养护过的。
吴望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盆花,眼神里满是惊喜,语气带着几分赞叹:“这花可不好养,阿姨,您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才能养得这么好。而且这盆的品相这么出众,一看就是您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好呢?阿姨您的心意我收下了,这花……”
“心意要收下,礼物更要收下!” 子衿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决,“不然你让阿姨又把它抱回去吗?多麻烦。”
吴望站起身,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郑重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阿姨。其实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白山茶,它是高洁之花,刚刚婉拒,是怕自己担不起您说的‘相配’二字,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之前的无礼。”
“不介意,不介意!” 子衿笑得合不拢嘴,“阿姨就是觉得你配得上,这花跟你一样,都是极好的。”
另一边,王清看着子君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不虞,显然还在为吴望脖子上的红痕耿耿于怀。
子君察觉到她的敌意,主动走上前,礼貌地开口:“王姨,我带您去看看难忘的睡眠室吧?她之前睡眠不太好,我特意给她布置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王清哼了一声,别扭地站起身:“带路。”
子君带着她先走进了睡眠室旁边的隔间观察室。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十分专业,墙上装着大大小小的屏幕,角落里摆放着各种仪器。子君指着那些设备,耐心讲解道:“王姨,您看,这里装了喷淋系统,用来调节湿度;还有专业的光照系统,模拟自然光线,帮助调节生物钟;新风系统是进口的,能保证室内空气流通,过滤掉有害物质;这边还有智能睡眠监管系统,能实时监测难忘的睡眠质量,比如深度睡眠时长、是否有惊醒之类的。”
王清的目光落在观察室和睡眠室之间的玻璃上,疑惑地问道:“这个隔间的玻璃是单向的?”
“对,” 子君点头,“从睡眠室那边看不到这边,但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主要是为了能更好地监管难忘的睡眠情况,万一她夜里有什么不适,也能及时发现。”
“你这是把望儿当实验小白鼠养吗?” 王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气愤,“她是个人,不是让你用来研究的!”
子君没有反驳,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到王清面前,语气平静地说道:“王姨,您先看看这个。这是难忘的诊断结果,还有她之前在工地出意外的就诊资料。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已经很多年了,每天连三个小时的安稳觉都保证不了,情况还在恶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现目前她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幻听、幻视、记忆下降、注意力不集中,有时候还会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医生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所以我不觉得她嫁给盛楠能好起来,” 子君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高强度的婚礼筹备,已经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症状又加剧了。上次从您的拍卖会出来的时候,她的幻听和幻视已经严重到让她躯体不受控。”
她指了指旁边的电脑:“这个电脑里存储着她上次回来做催眠治疗的视频,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份手里的资料,您也可以带回去慢慢看,都是正规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
王清不可置信地接过资料,手指有些颤抖地翻看着,脸上的气愤渐渐被震惊取代:“你是说,她上次在工地出意外,不是不小心,是因为这些症状?”
“对,” 子君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她那会儿出现了严重的幻觉,还听到了有人叫她的声音,是幻听让她下意识地往前走,才会从高处摔下来。视频里她也提到了当时的情况。”
王清走到电脑前坐下,子君找出隐藏的文件夹,输入密码后点击播放。
视频里,吴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表情痛苦,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自己看到的恐怖画面 —— 黑暗中伸出的手、耳边不断重复的低语、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些描述生动得让人毛骨悚然,光是看着视频,都能联想到她当时经历的恐惧和无助。
王清只看了其中一段,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子君见状,默默暂停了视频,关闭电脑,递过纸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王姨,我不是要圈养难忘,” 子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解释,“是现在的难忘很危险,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她不适合再成天跑工地,那种嘈杂混乱的环境会刺激她的神经。这次逃婚,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至少让她能躲起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病了,但她舍不得放弃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建筑是她的梦想,我不能替她做决定,让她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 子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所以我只能这样,给她创造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尽量帮她调节睡眠,让她的情况能好起来。”
王清擦干眼泪,转过头,狠狠瞪了子君一眼,但眼神里的敌意淡了很多,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所以你就把望儿折腾成那样?脖子上全是印子,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还这么不懂节制!”
子君的脸颊瞬间红透了,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吃的安眠药,副作用很大,长期吃对身体不好。我就是想换个更温和的方法让她睡个好觉,手段确实是极端了一些,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这次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错了就要改。” 王清的语气缓和下来,“还有啊,多给望儿补补血。我已经订了一些上好的阿胶,过几天就到了。你妈妈肯定也订了不少补品,望儿不会做饭,你就多学学厨艺,食补才是最好的,比吃药强。”
子君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谢谢王姨,我做饭还不错,要不晚上您尝尝我的手艺?”
“算了,我和你妈呆不了太久,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确认你们好好的就放心了。” 王清摆了摆手,“既然你说望儿是你女朋友,那我警告你,要是望儿在你这里受了半点委屈,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就算和你妈朋友没得做,我也要替望儿讨个公道。”
“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让难忘受一点委屈。” 子君的眼神无比坚定,“就是我爸那边,可能会有些阻碍。他思想比较传统,未必能接受我们的事情。”
“那是你妈妈要去处理的事情,” 王清不以为意地说道,“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她这个当妻子的也没什么用。”
吴望正蹲在花坛边,小心翼翼地修理着白山茶折损的残枝,动作轻柔而专注。
子衿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花茶,笑眯眯地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吴望的谈吐得体,待人谦逊,既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讨好,那份从容淡定的气质,很难让人相信她只是普通小康家庭出身。
子衿之前已经找人背调过吴望的情况,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很简单,因此越发对她的父亲多了几分好奇。
“望儿,” 子衿放下茶杯,轻声开口,“我听清清说,你是个建筑师?这行可是个苦差事,又累又费脑子,你父亲怎么舍得让女儿学这么辛苦的专业?”
提到父亲,吴望修理花枝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怔愣,随即柔和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怀念:“他很尊重我。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我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他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什么,只会对我的选择给出一些中肯的建议,如果我很坚持,他就会全力支持我。”
“阿姨就是好奇,” 子衿笑着说道,“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
吴望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在子衿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悠远:“哈哈,要是我父亲还在,他肯定要准备一整套演讲稿,跟您好好说说他的育儿经呢。”
她的语调轻快了不少,带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在我眼里,他是个知行合一的人,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带着厚厚的滤镜?但他真的就是这样。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并且会严格要求自己付诸行动,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我见过不少葬礼,但他的葬礼对我影响特别深远。” 吴望的声音低沉了些,“那几天,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陌生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年轻的小伙子,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妻。他们都说是我父亲的朋友、学生,或者是曾经的病患。”
“直到现在,每逢过节,刻有他名字的碑前,总会摆满四季盛开的鲜花,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美食和好酒。我想,那些东西,说不定也有给他的一份。”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别人都以为他对我要求很严苛,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对于他自己都不擅长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要求我必须做到,他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不用事事都和别人比。”
“他相信自己会的东西,我早晚也能学会,就算我很多地方做得不尽人意,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只会耐心地教我怎么做。” 吴望的眼神里满是孺慕,“在我小时候,年夜饭他几乎都在医院做手术,因为病人需要他。我就跟着住院的叔叔阿姨一起看春晚,吃年夜饭。等他忙完手术,不管多晚,都会来病房找我,跟我说他今天做了一件比吃年夜饭还有意义的事情,用我能听懂的比喻,给我讲述那些救人的道理,传递他的价值观。”
“一年中,他会特意安排一段时间集中休息,都放在我的寒暑假,然后骑着他那辆老旧的摩托车,带我去远行。我坐在摩托车的挎斗里,他会把行李仔细地扎在后方,遇到转弯处,我还需要歪着身子帮他一起压弯……他总说,人要走出去,才知道天地有多大,才能真正领略到古人诗词里的美。” 吴望的眼神亮了起来,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懂得特别多,看到路边的岩石,他能从岩石的地貌形态,延伸到宇宙大爆炸的原理;看到山间的溪流,他能给我讲水循环的知识,还能背起相关的古诗词。那时候总觉得,我爸爸就是个无所不知的超人。”
吴望沉浸在回忆里,说得入了神,丝毫没有察觉到,子君和王清什么时候也悄悄走了进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等她回过神,看到三人都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见笑了,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
“完全不会,” 子衿连忙摆手,眼里满是赞叹,“你父亲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听得我都意犹未尽,你继续说。”
子君和王清也满眼好奇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吴望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小时候,我总觉得他的朋友遍及五湖四海。因为无论我们在哪个省份扎营,他到了哪里都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有一次特别好玩,我们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借宿,第一天是在农户家的露天院子里扎帐篷,第二天主人家就热情地让我们进屋搭帐篷,到了第三天,我们已经睡在那户人家的客房床上了。临走的时候,主人家还硬塞给我们好多自己做的馍馍,让我们路上吃。”
“我记得那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到我爸爸,就问农户家的小孩,他告诉我,我爸爸正和他家里人在庄稼地里干活。” 吴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既能拿起精密的手术刀救人,也能扛起粪桶去庄稼地里施肥,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身份特殊,待人总是那么真诚。”
“他看起来好像挺和蔼可亲的,但对自己的学生,要求却极其严苛。” 吴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他批评人的时候,一个脏字都不带,但几句话就能让对方羞愧得掉眼泪,心甘情愿地去改正错误。”
“他还有一种莽撞不计得失的坚守。” 吴望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只见他发过一次火,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大概是关于医院里某些医生违规操作的事情。那时候我在他办公室的隔帘后方写作业,他不知道我在里面,和另外一个叔叔激烈地争吵,说那种没有医德的人留在医疗体系里,就是行业败类,他就算赌上自己一身的荣誉,也要把那个人拉下马,就算实名检举,面临失业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我那会儿已经懂了一些社会规则,知道我父亲口中的那个人,肯定身居高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吴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他很勇敢,但同样,他也为这份勇敢付出了代价。后来医院提拔副院长,所有人都觉得他稳了,可最后他却没通过。”
“我记得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偷偷哭,我不敢进去安慰他,就写了一张小小的信笺,从门缝里塞进去,上面写着‘勇士势必面临风暴’。” 吴望的眼眶微微泛红,“那是我从书上看到的话,觉得很适合他。他看到信笺后,就打开门把我抱进怀里,笑着说,我的女儿长大了,懂得安慰爸爸了。”
吴望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又充满了力量:“光是想到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他那样的人存在过,就觉得有时候有些糟透的人生,其实也还不错。何况,他还是我的爸爸。”
“就只有一点难过,”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是哽咽着说完,“他能贯穿一生当我的爸爸,可我,却只当了他十六年的女儿。”
话音落下,花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三位,心里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王清暗自腹诽: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让别人抢先一步了?要是自己能早一点遇到吴望的父亲,就算死皮赖脸也要把他拿下。自己虽然不孕不能生孩子,却能无痛得到这么好一个女儿,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子衿则在心里盘算:以前觉得沈复那个狗东西还算不错,现在和吴先生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还好,留下的女儿是自己家的,不然真是亏大了。
而子君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珠玉在前,自己这块 “烂砖”,看来还要更加努力,才能比肩这么优秀的老丈人。
[垂耳兔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点赞,收藏,互动起来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能拿手术刀又能挑粪施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