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系小门小户,原本只在乡下有几分薄田,几口人勉强过活,兄弟姊妹几个长大了各奔东西。
老大嫁与一佃农,不耐贫苦,竟做起了牙子生意,遮遮掩掩、逢迎游走挣下一份微薄家底,在城里赁了宅子住下。
雍城虽不在京畿地区,却也是商业繁华的大城,商贩遍地,亦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游商。
城中寸土寸金,置办房产并不容易。
而老二是个银匠,曾经在银铺子当学徒,后来熬成老师傅,留在城里讨生活。
老三则是个傻子,不能自立,靠着两方的兄弟姐妹接济过活。
至于宋家,属于雍城商人阶层的顶尖。原本也是普通,自宋父一代迅速崛起,成为大富之家。
宋府与阮家就隔了几条街,却是天差地别。
以上背景,阮琼柯暂且不知,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也认不得人,回门见便宜亲戚只好见机行事,不然就装病掩饰过去。
第二日清晨,他与宋鸣玉一人乘一辆马车往阮家去。
原本阮老二一家几口挤在两三间小屋子里,如今与宋府做姻亲,得了不少钱财,才赁下个院子来住。
得知回门时间,便守在门口等着迎接。
车队停在窄巷里,显得很拥挤。街坊四邻听见动静都站在巷子里边瞧热闹,墙根处还贴着几个花猫似的小孩儿。
一时倒围得水泄不通了。
二人下了车,阮家的人便欢欢喜喜迎上前来。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一张笑脸很是热络体贴,直奔阮琼柯而来,见面辄叫道:“我的儿!”
吓了他一跳,不过也令他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这位便是宋家二公子了,真是一表人才啊”一中年男人恭维道。
他们都得了消息,知晓宋大公子抱恙,偕同的另有其人。总之只要是宋家人他们都额手称庆。
跟来的一位管家指挥着小子卸下礼品,至宋鸣玉身侧汇报。
宋鸣玉才道:“姻伯、姻伯母,姻侄带了些薄礼过来,还请笑纳。”
阮二连连称是,不敢推辞,与另一男人亲去接礼。
宋鸣玉又给了管家一个眼风,管家便掏出些糖果碎银分给偷看的小孩。
阮母还贴着阮琼柯,看他模样十分不自然,扯出绢子拭泪,只道:
“二公子见笑,我这小儿子好容易寻回来,却不记得事了,叫人心疼又伤心,又嫁与你们家,我哪里舍得,今天一见,实在是失礼。”
阮琼柯一愣,忙问系统是不是副本的补丁,系统却叫他自行探索。
一行人拥拥挤挤终于进了院子,阮琼柯二人被迎进了屋子,随侍站满了院子。已到饭点,阮家备了席面,令二人落座。
十来个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十分热闹。
阮母给二人挨个儿介绍。
“这是你大姑、大姑父”她指着方才一块搬东西的男人与他身侧的女人道。
这对夫妻是典型的胖瘦配,男人中等身材,黑瘦干瘪,像一根咸菜;而女人壮实丰满,穿金带银,像一块镶金猪油。
皆堆出笑脸,望着阮琼柯的眼神灼热。
“可真要感谢他们,才能把你给找回来。”阮母强调道。
“弟媳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可是我亲侄儿!”女人道,男人也附和着。
今日化身闷罐子的宋鸣玉终于开口了,他用眼神略打量了一番这两人,道:
“早知二位是这一带有口碑的牙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怪能找回嫂子与我大哥成就一段好姻缘。”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了三分。阮琼柯不知内情,暗自观察。
夫妻二人神情不自然了一瞬,但到底是在人情世故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接下话茬。
“二公子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做些生意,都是主顾好心帮衬。”男人道。
“那日我们去相人,也是一个巧,遇上他,见他身上戴的长命锁,便知是自家侄儿。”女人笑道。
宋鸣玉微笑点头。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琼柯你瞧,这是你两位姐姐、这是哥哥。”阮母继续道。
阮琼柯环顾了一圈,被指到的人都望着他,眼中是掩不住的好奇。
阮琼柯也觉得很奇怪,阮家这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跟他看起来像亲人的,或许因为他是玩家,也或许是另有故事。
吃完了饭,一大家子人要陪着阮二人说话,阮琼柯实在受不了,勉强应付了一会儿就闷得快犯病了。
于是他借病躲去了阮家准备的小房间,留宋鸣玉独自应酬。
阮家人并不清楚他的病,只以为是身体弱,普通的不舒服。这也是一个令阮琼柯不解的地方,他不知道原角色的设定,但系统一句多的都不肯说,让他自由探索。
他本来想看看房间里会不会有线索,却没想到阮家准备的屋子像才收拾出来似的,没什么生活的痕迹,也没有特别的物件。
于是他便歪在躺椅上休憩,阮家不是养得起丫鬟奴婢的人家,一切事务都需亲历亲为,但胜在清净,没那么多旁人守着。
阮琼柯也生在富裕之家,有佣人保姆司机一干生活助手,因他喜欢安静,只有做活的时候会进家里,其余时间都住在另一栋小楼。
今日的天气正好,是仲春时节较为暖和的一天,十分好睡,阮琼柯竟不知不觉地眯了过去。
宋鸣玉坐在阮家人中间,听了一肚子的亲热奉承话,午饭并未用多少,闲话间却喝了好几盏茶。
便借探看阮琼柯的由头也出来了,因阮琼柯就是怕人多才单独歇着,所以阮家人也没再跟上。
宋鸣玉前脚出门,阮家大姑、大姑夫二人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后脚匆匆地离开了。
宋鸣玉瞥见了,没有在意,往阮琼柯所在屋子走去。
他屈指叩了几下门,无人应答,遂轻轻推门而入。
见得名义上是他嫂子,实际却还是个半大少年的阮琼柯侧在椅子上,轻薄小毯或许因翻身而打开,垂落了半截。
他雪白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正熟熟地睡着。
宋鸣玉轻手轻脚,挽起小毯替他盖好,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趁这个光景将阮琼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阮琼柯突然醒了,只觉眼饧骨软,朦胧间发现有个人立在自己面前,疑惑道:“宋…鹤眠?你做什么?”
从长相上来说,宋鹤眠肖似宋母,而宋鸣玉却随了宋父,所以最初阮琼柯无法一眼认定二者为同胞兄弟。
但此刻,他因眼睛头脑皆不清晰,竟错认了。听得人叫“嫂嫂”,方才醒过神来。
阮琼柯撑起身子,毯子滑落至腰间,一觉睡得他衣襟微乱,鬓发松散。
而宋鸣玉半蹲在他面前,蔽膝撑开,衣袂曳地,身姿仍挺拔端雅,鸿渐之仪可窥一二。
“怎么了?”阮琼珂问。
“我来看看嫂嫂,身体可还有不适?”
阮琼珂待要下地,动作之间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鞋袜倒不知被蹬去哪里了。
“睡了一个好觉,我好多了。”阮琼珂往地上环顾道。
宋鸣玉眼尖,一下抓住了藏在躺椅下方的鞋,放在阮琼珂的脚边。
“阮伯母知晓我们留到晚饭,说要在东湖定条画舫请我们去外头吃,嫂嫂要去么?”宋鸣玉道。
原本阮家没这打算,只因宋鸣玉带来的“薄礼”着实丰厚。便觉自备酒席拿不出手,总之羊毛出在羊身上,哪怕拿出些钱置办一桌漂亮奢华的席也无妨了。于是有了此说。
阮琼珂看了宋鸣玉一眼,点头道:“可以啊。”
“不想嫂嫂竟有如此经历,记忆有损,”宋鸣玉另起话头道,“不知嫂嫂还记得哪些事情?”
阮琼柯穿好了鞋,才道:“从前一概不知。”
“连骨肉亲情都忘了,实在令人怛惋。不过也无妨,以后宋府里的人都是嫂嫂的家人,相互扶持、其乐融融,嫂嫂便不必介怀东隅之失了。”宋鸣玉道。
听他这话,阮琼柯竟无言以对,跟他大眼瞪小眼,过了半天只说出来一个好字。
***
略近傍晚,日影西仄,散了红霞漫天。他们果真去了画舫宴饮,船并没有泊太远,只飘荡在岸边。
一行人在厅中享宴,不过是些时令江鲜、蔬菜瓜果及精致点心,配上女儿红,另有一弹唱歌伎助兴一旁。
阮琼柯不爱鱼虾河蟹,只吃了其他的菜,多喝了几杯酒。他酒量不行,几杯就上脸,燥热发闷,便去船舱外透气。
此时天色已暝,唯有水波粼粼泛光,却听岸上嘈杂,附近的水声好似变大了。
阮琼柯有些头晕,等到被水花溅身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有个人在水里,朝画舫扑腾而来。
阮琼柯定睛一看,这人却不动了,紧紧抓着船板,阮琼柯以为他溺水了,伸出手去拉。他也是昏了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废了吃奶的劲儿,自己差点被拖下去,且这水中人力气好大,拽得他手腕都要断了。
他狼狈地跌在船板上,靠着背后的舱体平复呼吸。
阮琼柯抬起眼,想看看这个人,却没想到这人似乎认识他,一对上脸,竟然露出愤恨的神色,一双眼睛里藏着怨毒的火光。他扑上前,**的像一只水鬼,双手缠绕着阮琼柯的脖子,力道之大,就要将他掐死。
阮琼柯心中大骇,五脏六腑被压得作痛,脖颈被扼住,宛如涸辙之鲋,几乎快要死过去。
这人似是见他毫无反抗之力,便撤出一只手,开始撕扯他的衣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千钧一发之际,宋鸣玉来了。
见此情景,情急之下一脚将欺在阮琼柯身上的人踹翻。而跟在他身侧的管家忙上前把人摁在地上。
阮家人也出来了,皆惊吓不已。
宋鸣玉扶起几欲昏死的阮琼柯,只见他颈项一道狰狞红痕,上衣撕得稀烂,身上沾了不少水渍,而面色青白,有窒息之状。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吩咐道:“靠岸,速请大夫来!”
便一把抱起阮琼柯进了船舱,舱中有待人休息的小隔间。其余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跟着进去。
管家用麻绳将人捆住了,阮父阮母招呼船主人归棹。船一靠岸,宋家的仆役便牵一匹马奔去医馆。
不明情况的路人皆举目而望。
此刻又来了一行人,抄着家伙想上船,声称要抓逃奴。
竟然是阮家大姑父。
宋鸣玉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放好阮琼柯,探他鼻息微弱,担心他撑不住,手指扶住阮琼柯的下颔,与他渡气,想将人唤醒。
阮家大姑父正在与管家交涉,原来那水鬼是他手里的货,趁他夫妻二人今日出门逃了出来,下午离开阮家便是听到了消息,回去叫上帮手找人。
不曾想竟跑到了阮家宴请阮琼柯二人的画舫上,还伤了人。
逃奴伤良民是重罪,按理宋家应将罪奴扭送官府,但介于两家目前连着姻亲,且受害者是阮琼珂,直接送官便不妥,需得顾全利益、颜面。
那逃奴被五花大绑,伏跪船板上,仍张着嘴仿佛在咆哮,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阮父说品相不错,但是个哑货,不好转手,原先也只能考虑买去外边当苦力使。逃奴口不能言,但却不聋,闻言更是愤怒,激烈地挣扎起来。
阮姑父陪笑,要把逃奴押回去严惩,给宋府、自家亲戚们一个交代。
管家还未开口,宋鸣玉却来了,大略知道了情况,便令阮姑父先带人离开,莫要吵嚷。
“现下要紧的是我嫂嫂的身体,至于这件事情如何了结容后再议,罪奴需得好生看押,若阮家力有不逮,我宋府则代为劳之。”
阮姑父诺诺称是,忙同人提逃奴下船。
歌伎早吓跑了,阮家的几个兄弟姊妹也让他们回家了,只剩下阮父阮母等人。
大夫方赶到,正是齐白薇。
阮琼柯:我真的好倒霉,猪队友能不能做个人?
系统:剧情本怎么可能剧透???
水鬼: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死活?
宋鸣玉:(笑)嫂子年纪比我大,怎么看着那么显小?
齐白薇:(安详)咱们白衣天使是这样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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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之子于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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