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表皮的细针刺破皮肤的瞬间，温时霜的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痒，像有无数只蚂蚁顺着血管往上爬。
她下意识地想扔掉苹果，却发现掌心像是被黏住了，根本甩不开。那红得发黑的果皮正缓缓凹陷，贴合着她的掌纹，仿佛变成了皮肤的一部分。
“看来你找到道具了。”公主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质权杖，杖头嵌着颗红宝石，在追光下闪着血一样的光。
观众席上的玩家们都被这一幕吸引了，连哭泣的人都停了下来。
有人好奇地打量着温时霜手里的苹果，有人则露出恐惧的表情，显然是联想到了前两起死亡的惨状。
“第二幕《木偶的复仇》，现在开始。”公主的权杖在地板上顿了三下，“本场的主角——侍女乙，该你登场了。”
追光突然转向温时霜，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明亮的光线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期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在他们看来，这个敢接下毒苹果的女人，迟早会和红裙女人、魔术师一样，被舞台阴影拖入地下。
温时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苹果。
果皮的凹陷越来越深，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有个坚硬的东西在动，像是某种活物在挣扎。
“你的台词。”公主的权杖指向她，红宝石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温时霜翻开剧本，羊皮纸的页面自动翻到“侍女乙”的部分，上面写着：“公主殿下，这颗苹果……”后面又是一串“……”的空白，和公主缺失的台词如出一辙。
果然是故意的。1947年的“07”号玩家说得没错，公主在等她补全台词。
“这颗苹果……”温时霜的声音在寂静的剧院里回荡，清晰而稳定，“内核里藏着秘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苹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果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漆黑的果肉。
隐约能看到半截金属片的反光，正是陆承宇在化妆间找到的那半块。
公主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猎人看到猎物落网：“什么秘密？”她往前一步，权杖几乎要碰到温时霜的鼻尖，“快说出来。”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她又在诱导温时霜说额外的话。
温时霜的指尖在苹果裂缝上轻轻划过，触感冰凉，像碰到了某种金属装置。她突然想起化妆间的笔记。
毒苹果是媒介，这颗苹果根本不是自然果实，而是个用来传递信息的装置。
“秘密就是……”温时霜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观众席的角落，戴眼镜的女孩正紧张地攥着剧本，手指在“苹果核要埋在第三块砖下”那句台词上反复摩挲。
就是现在。
“它在等真正的织命者唤醒。”温时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同时将苹果猛地砸向舞台左侧的第三块地砖，正是女孩台词里提到的位置。
“砰！”
苹果在砖块上炸开，黑色的果肉溅得到处都是，里面的半块金属片弹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戴眼镜的女孩面前。
“啊！”女孩吓得尖叫，却下意识地抓住了金属片。
舞台上的公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权杖在地板上顿得“咚咚”响：“你竟敢改剧本！”
她的声音刚落，舞台两侧的阴影再次涌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汹涌、更狂暴，像两条黑色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扑向温时霜。
“小心！”陆承宇大喊着扑过来，想用手铐道具格挡，却被阴影狠狠甩到一边，撞在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哼。
温时霜没有躲。她盯着扑来的阴影，突然开口，用尽全力念出那句1947年“07”号玩家留下的台词：
“毒苹果的内核，装着织命者的眼睛！”
这句话像一道咒语，念出的瞬间，整个剧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挂在墙上的戏服纷纷坠落，观众席的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舞台的追光都开始疯狂闪烁。
最诡异的是那些扑来的阴影，它们在距离温时霜一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在原地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啸，却怎么也无法再靠近一步。
“不可能……”公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权杖掉在地上，“你怎么会知道这句台词？这是织命者的专属台词……”
温时霜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戴眼镜的女孩身上，女孩手里的半块金属片正发出微弱的光芒，和她怀里的另一半产生了共鸣。
原来如此。1947年的“07”号玩家不仅藏了金属片，还设计了双保险。
必须由两个持有碎片的人共同激活台词的力量。戴眼镜的女孩看似胆小，却是这场戏里不可或缺的钥匙。
“你到底是谁？”公主后退一步，脸色惨白，礼服的裙摆开始变得透明，露出下面缠绕的黑色丝线，像提线木偶的牵引绳，“你不是普通玩家……”
温时霜缓缓走向她，每一步都踩在散落的苹果果肉上，发出“噗嗤”的轻响：“我是来结束这场戏的人。”
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半块金属片，与女孩手中的碎片遥遥相对：“就像1947年的她一样。”
提到“1947年”，公主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透明的裙摆下，黑色丝线绷得紧紧的，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裂。
“不……别碰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再是甜腻的假声，而是属于某个年轻女孩的、真实的恐惧，“我不想当木偶……我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疗养院的人形画一样，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时刻，她突然看向二楼包厢的方向，声音凄厉地喊道：“导演！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找到织命者，就让我解脱！”
包厢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个穿黑色燕尾服的身影，依旧静静地坐在阴影里，像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根银质权杖掉在地上，杖头的红宝石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小纸条。
是半张1947年的演出门票，上面写着“观众：林薇薇，座位号7排19座”。
7排19座。正是陆承宇现在坐的位置。
“她是陆承宇的……”温时霜的心脏猛地一缩，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公主和陆承宇有关，或许是他的亲人，或许是他认识的人，才会被选为“木偶”，困在这场永无止境的演出里。
陆承宇捂着胸口站起来，脸色比纸还白，死死盯着那张门票，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显然，他认出了林薇薇这个名字。
舞台阴影在公主消失后，并没有退去，反而开始向观众席蔓延，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缠上了前排几个玩家的脚踝。
他们惊恐地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和那个变成木偶的夜莺一样。
“是导演！”温时霜抬头看向二楼包厢，“他在启动备用方案！”
导演的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摘下脸上的威尼斯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缝合线的脸。
左眼是空洞的黑洞，右眼却异常明亮，像装着某种机械装置，和疗养院的护士长惊人地相似！
“精彩的演出。”导演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嗡鸣，而是属于某个中年男人的、带着疯狂的沙哑，“可惜，你们还是没能跳出剧本。”
他抬手一挥，舞台上方的水晶吊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砸在观众席上，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
阴影蔓延得更快了，已经爬上了温时霜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快念台词！”戴眼镜的女孩突然大喊，举着手里的剧本冲向舞台，“我的台词！‘苹果核要埋在第三块砖下’！”
她跪在地上，用手刨着那块被苹果砸中的地砖，指甲翻飞，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
陆承宇猛地回过神，冲过去帮她一起挖，两人的手指很快抠出一个深坑，露出下面埋着的一个铁盒。
铁盒打开的瞬间，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鸟鸣声，清脆而响亮，像真正的夜莺在歌唱。阴影碰到这声音，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不敢再靠近。
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完整的《木偶的复仇》剧本，最后一页写着一行金色的字：“当夜莺的歌声响起，所有木偶都将获得自由。”
“是真正的剧本！”温时霜立刻翻开，发现里面的台词和他们手里的残页完全不同。
这才是1947年的“07”号玩家写下的原版剧本，结局不是“织命者夺取容器”，而是“所有被控制的木偶，都将在夜莺歌声中解脱”。
导演在包厢里发出愤怒的咆哮：“不！这不是我的剧本！我的剧本里没有解脱！”
他猛地将手杖砸向地面，整个剧院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照片纷纷坠落，露出后面隐藏的金属骨架。
这座剧院，根本不是木质建筑，而是用无数木偶的残骸拼接而成的！
“快念结局台词！”陆承宇大喊，将剧本塞给温时霜，“只有你能念！”
温时霜深吸一口气，翻开最后一页，对着疯狂蔓延的阴影，用尽全力念出结局台词：
“织命者的剧本，从不是为了囚禁，而是为了唤醒。现在，游戏结束了。所有被束缚的灵魂，都该回家了。”
台词念完的瞬间，铁盒里的鸟鸣声达到了顶峰，震得人耳膜发麻。那些蔓延的阴影在歌声中迅速消融，像冰雪遇骄阳。
观众席上被缠住的玩家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透明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能说话了。
后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无数木偶挣脱了丝线，跌落在地。
二楼包厢的导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歌声中迅速腐烂，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和护士长、公主一样，都是被改造的“容器”。
最终，他的骨架也崩解了，散落一地，只留下一枚刻着“0”的金色手镯，是玩家编号里从未出现过的“0号”。
鸟鸣声渐渐平息，剧院的摇晃也停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霉味，地板上的玫瑰花瓣开始枯萎、变成粉末，露出下面干净的木质地板。
一切都结束了。
温时霜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金属片，两块碎片已经完全融合，表面的回廊符号闪烁着柔和的白光，像是在庆祝这场迟来的解脱。
戴眼镜的女孩抱着铁盒，哭得稀里哗啦：“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陆承宇走到温时霜身边，手里还攥着那张演出门票，声音沙哑：“林薇薇是我妹妹。十年前来看演出时失踪了……我进无限回廊，就是为了找她。”
温时霜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不是终点。
金属片的白光里，隐约映出下一个副本的轮廓，是一座古老的钟楼，指针停在12点，钟面上刻着时间的囚徒几个字。
“看来我们还要一起走一段。”陆承宇苦笑一声，将门票小心翼翼地收好，“至少现在知道，这些副本不是孤立的。”
温时霜点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是真实世界的颜色。
但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喘息。无限回廊的游戏还在继续，织命者的秘密还没揭开，1947年的“07”号玩家、疗养院的院长、剧院的导演……这些人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金属片的白光渐渐褪去，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
“下一场《时间囚徒》，将于黎明时分开启。”
温时霜握紧了金属片，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
不管下一场游戏是什么，她都会走下去。为了苏晚，为了林薇薇，为了所有被困在无限回廊里的灵魂，也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黎明的曙光爬上窗台，照亮了剧院门口的路。温时霜和陆承宇对视一眼，并肩走了出去。
他们的身后，戴眼镜的女孩抱着铁盒，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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