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干不了
青李背着达米安在迷宫般的过道中艰难前行，路上被很多来夜店玩的人看到，有的疑惑，有的觉得好笑，有的认出了达米安。
半路，青李停下来两次，缓一缓，再继续走。
外面都是记者，青李真怕明天被父母在手机上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伤心吧，儿子成了人家的坐骑，该怎么和他们说呢？
快走到安检门的时候，达米安突然说，“等下。”
“又怎么了？”青李有气无力地问。
达米安摘掉帽子，扣到青李头上，“戴着帽子粉丝怎么能认出是我，走吧。”
保安打开门，门外的记者见到这一幕，边笑边按下快门，被保安挡回去。
青李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部分视线，只能跟着马修的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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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把人扔进后排座，青李赶紧坐进副驾驶，等马修来开车。
达米安进车里没有再说话，躺在车座上就睡着了。
汽车行驶了10分钟后，青李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摘掉帽子。
“我干不了，我说真的。”
“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有原因的。”
青李回头确认达米安睡着了，抱怨道，“他把我当奴隶对待！你还鼓励他！所以他才这么任性！”
“他喝醉了，你指望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如果我们来硬的，把他硬拖出来，他一闹，记者会说什么？”
“代价是我的尊严！”
“他不过让你上去跳舞，舞台上那么多姑娘都在跳，她们也没尊严吗？”
“要不你们找个歌迷吧，他们愿意为达米安做一切，我做不到。”
“然后梦碎吗？”
“那只能说明他不值得被喜欢。我家是开饭馆的，见多了喝醉砸桌的人，他和那些庸俗没品的市井男人没区别！”
“你期待他什么样？爱因斯坦吗？他是个流行歌手，又不是学者。”
“我可以忍受他和五个女人同时搞暧昧，他就是去市中心十字路口裸奔，我都不在乎，但我受不了他拿我取乐。你们得找其他人，我干不了。”
马修陷入沉思，思考该怎么面对这个情形。
“如果你干不了，其他人也干不了。”
青李冷笑，“哼。”
“我说真的，刚才的情形，一般人早和达米安干起来了，你评估了当时的情况，化险为夷，避免了更多麻烦，还改变形势流向有利于你的一方。他们拍手，不是取笑你，而是佩服你的勇气。你没让他们得逞。”
“……”
“我个人也很感谢你，没有你，达米安今天不会那么轻易跟我走，之前都是我软磨硬泡，最后他玩累了才肯走，但今天很干脆，说走就走了。是你让他离开了夜店，不是我。谢谢你，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青李被说的有些心动，回头看熟睡的人。
完全没听见两人大声的讨论。
“有胆量的人，什么都不害怕，所以被人尊敬。达米安认可了你，才乖乖离开了夜店。你不这么认为吗？”
马修看了眼青李，他的眼神平静了许多，应该是被自己说动了，这么多年磨练出来的忽悠功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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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开车驶入了一个社区，这里都是独栋的大别墅。
青李还想记一下路线，但这里也像迷宫，根本记不住，干脆用手机导航算了。
“唔~”
青李听到让他不安的声音，回头。
达米安趴在车座上，一条胳膊抱着头，另一只手握拳，脸朝下，发出闷哼声音。
“我感觉他要吐了。”
“什么？”马修的眼睛突然瞪大，“等等等等！马上就到了！别吐车上！”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青李立马下车，拖着达米安的大腿，把他的双脚拽出来，再扶着他坐起来。
达米安已经神志不清了。
马修按下手刹，赶紧跑过来，“没吐吧？”
还没等马修过来，一股气体从达米安肚子里往上冒，发出“咕噜”的声音，然后一堆恶心的东西就从口中吐了出来，“噗！！”
马修离得远，没被喷上，倒是青李，被吐了一裤子。
青李往后退了三步，等达米安吐完，低头看裤子上的呕吐物，已经能闻到酒精味儿了，“你的歌迷看见你这幅德行，跑路都算好的。”抬头问马修，“你有纸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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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架着达米安到二楼卧室。马修把沾有呕吐物的衣物脱下来，然后把人扔到床上。
“水盆在哪儿？”
“水盆？”
“以防他再吐。”
“垃圾桶在椅子后面。”
达米安吱吱呜呜，“呃~维克多……”
青李拿着垃圾桶回来。
他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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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达米安收拾好后，马修拿着脏衣服带青李离开卧室，到洗衣房，“把你的裤子也脱下来洗了吧，这东西干了之后就洗不掉了，反正你那也不是什么名牌的西装，直接扔进去吧。”
“啊？那我穿什么回家？”
“我没跟你说吗？你要住在这里。24小时，忘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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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马修给青李找了件浴袍穿，两人都累了，坐在洗衣房休息，听洗衣机转动。
马修点燃了一根烟。
“他当时18岁，签了一家小公司，暴殄天物，他值得更好的公司。人的一生会有一、两次产生巨大改变的时刻，对我，就是第一次看到他演出，我从没有如此确定过。”
“我听说当时不止lava想签他，但是他选择了您。”
“我是幸运才签下他。”马修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往事，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我把他带到lava，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您不介意吗？雇我24小时跟着达米安。”
“我同意他母亲的建议，他现在最好不要一个人。巡演期间我跟着，出事我能处理，现在他一个人在家，出事我不在也不行啊。他母亲想让他回家，或者她搬过来，他都不肯。之前家政住在这里，达米安把她赶走了，现在只有白天过来。”
“他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很糟糕的事，我只能说这么多。”
“你们有事瞒着我，那个给我面试机会的男人也是，为什么你们总是藏藏掖掖的，我不能知道吗？比如，谁是维克多？他刚才念的名字。”
“私事，我不能说，问他。”
“他不会告诉我。”
“反正我不说。”
青李有些生气，“如果你们不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预测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呢？”
“这是私事，在这个行业工作，我们已经习惯了守口如瓶。”
青李开玩笑似的猜测，“他sha人了吗？”
“没那么戏剧化。”马修把烟灰磕掉，“你就当自己是幼儿园的老师，看着达米安别闹事就行。我记得公司应该有闲置的车，你需要开车送达米安出门，顺便明天跟我回公司，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反正达米安估计要睡到下午才会醒。”
“睡到下午，”青李轻笑，“真羡慕他。”
“别羡慕他。”马修表情严肃，摇头，“他不值得任何人嫉妒。”
青李看出这次马修没开玩笑，“达米安连你们的话都不听，我的话他会听吗？”
“我不知道，你想办法吧，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锻炼你能力的机会。”
“您还真是信任我。但我不是心理医生，我治不了他，你们应该带他去看医生。”
“过段时间，公司的杂事处理完，秋天达米安要去巴马尔菲旅行，把一些事情想清楚，到时候再看看吧。你也要去。”
“旅游？”这个词戳到青李心动的地方，哪个年轻人会对旅行说拒绝呢？“可我不是嫩模、女演员，再说他不刚从游艇上下来？”
“那是巡演期间的照片了。巴马尔菲更远，更安静，时间也长些，他本来还打算一个人去的，我和他母亲不可能允许他一个人出门。”
青李听到闷哼声音，立刻扒着洗衣房的门框探头看向达米安的卧室，但后续没声音了，就坐回去。
“我能理解他母亲为什么担心他了，一点不让人省心。”
马修若有所思地看着青李，“你觉得达米安长得怎么样吗？算帅吗？”
“嗯~照片比真人好看多了。”看到马修笑了，青李耸肩，“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没什么。”
青李头靠在柜子上，仰看天花板，“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离开，找个正常的工作，看看我的同龄人在干什么？电视台、通讯社、新媒体，真正的工作，而我呢？我这算不算破罐破摔？有自尊的人都会拒绝。”
马修揉了揉额头，“你想听我的建议吗？我见过很多成功的歌手，不成功的歌手，没有两个人是经历完全相同的，即使有的孩子像达米安一样18岁签进大公司，也不能保证他们的成功。我们着迷于那些成功人士的故事，想学习他们，但不要模仿他们成功的过程，每个人和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同样的开始，结果是随机的。”
“你很幸运被达米安的母亲选中，有机会改变你的人生，和一个不同世界的人成为朋友，有一段与众不同的经历。如果你想放弃，回去原来的生活，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找别人，这是你的选择，你来决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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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马修把睡在沙发上的青李推醒，“起来，吃点东西。”
青李揉揉眼睛，坐起来，听到厨房传来噼里哐啷的声音，闻到食物的香味，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在做饭。
阿姨瘦瘦小小，五十岁左右，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温暖，面善没有距离感，香槟色的发卡盘起黑色长发，浅蓝色的连衣裙。
“这是家政，多萝，她白天过来打扫房间。阿姨，这是达米安的新助理，青李，从今天开始就住这儿，你帮他收拾一下。”
“过来吃早饭吧，你应该饿了。”多萝的声音很有生命力。
双脚接触地板的瞬间，青李意识到他现在没穿裤子，立刻醒了，赶紧用棉毯围住下半身，“不好意思。”
“没事，马修把事情告诉我了。”多萝给马修倒橘子汁，“你要什么果汁？冰箱里只有蓝莓、草莓、石榴、苹果了。”
“苹果。”昨天一天没好好吃一顿饭，青李现在饿的不行，围着毯子走向中岛台。
“你来了就热闹了，达米安先生一定会高兴的，自从维克多先生离开后，他就没怎么笑过了。”
“咳咳，”马修轻咳，“给我拿杯水。”
多萝打开橱柜，取出玻璃杯。
“你孙女的咳嗽怎么样了？好了吗？”马修问。
“还在咳嗽，婴儿免疫力弱，比大人麻烦。前天我陪女儿又去医院，她担心咳成肺炎。现在的医院收费真夸张，而且护士很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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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早饭，青李坐马修的车回到公司。
马修打内线电话给财务部，让他们把车钥匙送来。
几分钟后，财务部的人送来了一把车钥匙，马修把它举到青李面前，“想好了？钥匙给你了，你就要接受这个工作，无论如何。”
青李看着挂有lava标志牌的遥控器，眼神异常坚定。
没有犹豫，握紧车钥匙。
“很有胆量，小伙子，下去找车吧。”
青李不敢多看，赶紧把车钥匙放裤兜，免得自己再后悔。
“谢谢。”
“我记得好像停在西南角，最好先开去车行洗洗，忘了哪个笨蛋买的，小型车，放了有小半年了，全是灰，没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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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李在负一楼的停车场找到了那辆车，黑色的小型车，有两排座，虽然家用差不多，但公司用确实有点小，主要是后备箱不大。
情况的确如马修所说，都是灰。
青李开车到洗车行，然后回家，换衣服，收拾行李，再到面馆跟父母说明情况。
“他们提供住处吗？这么好啊！”妈妈为儿子感到高兴，“周末能回来吗？”
“看情况，我会打视频电话。”青李帮妈妈往玻璃罐里倒辣椒酱。
“我真担心你一个人出去住。要是遇到老鼠怎么办？你知道怎么办吗？”
“我又不是小孩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有个室友，公司同事，比我大。”
“这样啊，那我放心一点。这次要认真工作，不准再被开除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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