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一小时，监管部某休息室阳台处。
身穿白色研究服、扎低辫的女人双手抱胸，望向远方即将西下的太阳，整个人都被惨淡的日光包围着。
她身旁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原来是莫利捧着一杯热茶递到女人面前。
莫利眉眼弯弯，笑道：“在地下耽误了时间，今天的茶晚了些。领主，重启仪式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您不必太过担心。”
领主的目光依旧望向窗外，身体一动不动，也没接过茶，似乎没有注意到莫利的存在。
莫利体贴地把茶放在窗台内侧。
寂静的冰冷气息从领主周身弥散开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善谈的莫利在此刻识趣地闭上嘴，他的视线侧过领主的肩膀，一同看向远处的天空，但心思却全然不在欣赏夕阳之景上，反而想起了今晚仪式前的最后一场“空中楼阁”宴会。
这场宴会是莫利为了领主而举办的。
领主将在今夜子时重启仪式、获得完整的“灼热之力”，之后领主就会成为副本真正的主人。
作为领主最喜欢的人，莫利自然要提前准备礼物来庆祝即将到来的美好黎明。
他等待这一天太久了，一定不能让领主失望，最好，能给她带来惊喜。
原本还冒着热气的茶在领主周围加速降温。
领主冷不丁地开口：“灼热之石找回来了吗？”
莫利回过神来，叹息道：“散越儿死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按理说她的异能很容易逃跑，加上灼热之石的帮助，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了。更何况她跟普通的傀儡不一样，死后应该会留点什么的。但很抱歉，莫利没有找到。”
他的言语之中尽显遗憾，毕竟散越儿是领主最早得到、也是最好用的傀儡之一，任谁丢了这么趁手的棋子，估计都会有点可惜。
莫利根据往常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领主依旧不为所动。
对方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莫利暗中窃喜，心想，散越儿在领主心里也不过如此。
莫利跟在领主身边的时间没散越儿长，可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领主变成傀儡的手下，领主说过她喜欢莫利作为人的样子，在他看来，自己在领主眼里就是最特殊的存在。
但自从来到威浦集团之后，他越来越容不下散越儿的存在了。
在这里，散越儿哪怕不通人性、不善言辞，仅仅凭借高级“艺术家”的异能身份就能成为“最佳献祭者挑选实验”的主要负责人。
特殊如莫利也要屈居其后。
但作为中级“伪装者”的他无论如何勤修苦练，异能都始终无法突破，在这一点上自然难以得到领主的赞赏。
虽然领主不会责罚他，但莫利不甘心，他不想让任何人分走领主的注意力，哪怕是傀儡也不行！
他时常愤恨于此，暗自发誓一定要把散越儿除掉，这样，就没人能跟他抢夺领主的关注了。
莫利一直在找机会，直到半个月前。
“最佳献祭者挑选实验”出现了重大进展，001号实验品终于主动同意了成为领主的傀儡，愿意参加献祭仪式，献身成为“灼热之力”的容器，从而永远效忠于领主。
而在那场献祭仪式开始之前，莫利假意担心001号献祭者中途出现差错导致仪式失败，让一切准备付诸东流，因而秘密向领主提出了备用方案：
让散越儿等一众傀儡带着“灼热之力”的碎片——“灼热之石”前往集团的各个角落，影响操纵更多的NPC，暗中刺激NPC变异，并控制变异进程，定期让领主进食，来为领主提供更稳定的力量。
因而散越儿就被莫利成功排挤走了。
莫利沾沾自喜于此。
但没想到散越儿去工厂部的第一天就成功利用“灼热之石”操控了整个375小队，接着又在三天之内掌握了整个地下03区NPC的变异进程。
领主很满意她的能力和效率，还让她传授经验给其他出任务的傀儡。
当时正是领主平时喝茶小憩的时间，但那天莫利自己一个人在休息室等得茶都凉透了，也没等到领主。
气得莫利牙痒痒。
他发誓一定要让这个独眼傀儡死在黎明之前。
而现在，这个傀儡甚至连最后一场晚宴都没参加，就彻底消失了。
想到这，莫利忍不住扬起嘴角。
领主轻轻转动头颅，冷眼瞥向莫利，转身离开阳台。
莫利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快步跟上去，两个人走在通向核心实验室的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吞掉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领主：“今晚上海莉没有演出吗？怎么没看见他们排练？”
莫利：“今天休息，领主是想看表演吗？”
领主只说：“让她准备好一会儿的晚餐。”
莫利迟疑了一下，但立刻笑道：“好，娱乐部的漂亮NPC怨念不比工厂部的人少，但无论男女都比地下的人温顺多了，连被刺激变异的时候都不敢反抗呢。”
他微微笑出了声，但很快就被地毯吞噬掉了。
在这静悄悄的氛围中，莫利看着领主冷峻的背影，突然问道：“假如消失的人是莫利，领主也会这么冷静吗？”
领主停在走廊中央，扭过头来，轻轻推了推金丝眼镜框，锐利的目光看向莫利热切的眼睛。
“跟在我身边的人随时都会死的，我也会死。”
“怎，怎么会……”
“这未必是件坏事。”
莫利很少被领主这样注视，心嘭嘭直跳，说话也结巴起来：“莫利，不，不会死的，领主更不会。我会永远陪着领主！”
领主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没说话，转过身，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
只留下莫利在原处不知所措。
他看着领主一人走向核心实验室，右手推门，左脚先迈进去，两秒后右手又关上门。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莫利握紧拳头，指甲险些嵌进肉里。
停顿片刻后，他一个人前往“空中楼阁”和海莉汇合。
现在宴会正处于**。
他看见东霜正从拐角处走来，一身黑色西装和全遮面具，在镜子的干扰下认出她还真需要一点功夫。
两人相距不到十米，对方很显然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很好，跟钟千韧一个性子，找对人了。
莫利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煦：“我带来了你最好的朋友，和她好好叙叙旧吧。”
牧懿心猛的一惊，可她依旧镇定地往前走，跟平常一样，想要回到展台处。
离莫利越近，镜中世界的倒影就越多、越清晰，它们张牙舞爪着想要吸引牧懿的注意力，但牧懿强迫自己放松眼睛，不去跟镜中人对视。
就在经过莫利身旁时，对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牧懿的路。
他手里的手机正在播放视频，牧懿不得不停下脚步。
视频里赫然露出钟千韧的半张脸，她浑身都是血，倒在地上哆嗦着，很显然已经处在生死的边缘。
但她的左手却死死捏着一颗猩红的钻石，哪怕到这时候了也不愿松手。
拍视频的人把镜头对准她受伤的手，想要拿到钻石，但无论如何也掰不开她的手指。
视频里传来一声恶毒的咒骂声。
牧懿眉头紧皱，下一刻，她又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角落里爬出一只巨大的灰白色虫茧，缓慢地覆盖住钟千韧血迹斑斑的身体，一瞬间就将她整个人吞噬掉了。
原本还在挣扎的钟千韧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直挺挺倒在地上，唯有左手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
但手中的钻石却在慢慢消散，融进了她的血肉里。
牧懿在刹那间想起展台里的那个钟千韧，她的左手好像也是紧握状！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弥漫在牧懿心头。
视频就在这时结束，莫利得意地笑了笑，像是在炫耀一件战利品。
牧懿目前所在的位置正好在拐角处，往右边稍微一瞥就能看见宴会厅中心的展台，无处不在的镜子将展品肆意展现给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此刻被巨茧包裹着的钟千韧正安详地躺着，双目紧闭，牧懿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镜中她的眼睛。
一双熟悉的眼睛睁开了，四下张望片刻，接着立刻就定位到牧懿这里，甚至还眨了一下和牧懿打招呼。
强烈的眩晕感刺激着牧懿的头脑，她立刻闭上了双眼，稳住自己的身体。
耳边传来系统的机械音：
【精神值-5，目前为80】
不好，触犯了第十三条规则，牧懿需要立刻回复精神值。
她的意识迅速呼叫系统：“快打开游戏商城找精神值回复剂！快！”
系统立刻响应：“已找到最匹配的回复剂，1000积分，是否立刻购买？”
牧懿心里咯噔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她睁开了眼。
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莫利幽幽的声音：“你看了镜子，对吗？”
一只瘦弱的手猝然间抓住牧懿的手臂，冰冷得仿佛能在一瞬间将人冻僵。
牧懿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下午在地下03区，那个不小心说出“怪物”违禁词、而被东霜一枪打死的男职工的死状。
莫利见到她触犯规则，似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狠厉之色，仿佛只要牧懿没能回复精神值就立刻攥紧手掌，将牧懿的胳膊狠狠扭下来。
但牧懿并没有自乱阵脚，她在心中默默倒数着，直到时间过去了三分钟。
她深呼吸，松了口气。
刚才睁眼的瞬间，她没有买系统找的昂贵恢复剂，而是用了道具“坚硬的骨头”，将自己的精神值提高了5点，维持3分钟。
她在赌这一条规则未说明的可操作空间是否可行。
规则里只说与镜中世界对视后需要回复精神值，但并没有具体要求回复的时效，因而在牧懿积分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只能用其他的道具来搏一搏。
她稳定下来之后，莫利就被迫收起了那股恶狠狠的神态，那只手只能悻悻地放下来。
他很明显对于牧懿没能受罚而深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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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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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旋转永不停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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