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挤满了人，他们一直在往展台上靠，发了疯一般地把手放在所有能够触碰到的镜子和玻璃上。
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独一无二的炽热灵魂】的渴望。
就在这时，秃头老九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鼻子撞在展台玻璃上，鼻血喷涌而出。
秃头老九转过身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推老子，有种就站出来！”
狂热的宾客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们眼里只有收藏品。
秃头老九气昏了头，将目光锁定在离他最近的卷发老七那，他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了卷发老七的左耳上。
老七一头卷发挽在耳朵后面，被秃头老九袭击后面具差点裂掉，她立刻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酒杯砸向对方的脖子。
两个人不顾形象与场合地打起来，像是积攒了许久的矛盾在一瞬间爆发，你一拳我一脚的，在无数镜子的映射下，混像一场张力十足的决斗戏。
直到有人弄碎了旁边昂贵的装饰灯。
灯饰破碎的声音引起了牧懿的注意力。
牧懿谨慎地看过去，尽量避开周围镜子的干扰去观察打架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双眼猩红，力气大得出奇，打在对方身上像是要戳出一个洞来。
秃头老九的鼻子一直在流血，打斗中溅到别人身上，竟然把那人的衣服腐蚀掉了！
而卷发老七身上溅到的血最多，她的衣服不仅被腐蚀掉了，甚至里面的皮肉也不能幸免。
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皮肉腐蚀之痛，反而是她的卷发在沾染血迹之后就开始疯长，一瞬间竟然穿过了她的头颅，直冲向秃头老九——
包裹住他的头，然后立即收缩，直接将老九的头给拧了下来！头发丝的缝隙之间都黏连着血肉，在两个怪物都倒地之后，头发迅速枯萎了。
两个怪物彼此杀掉了对方。
而牧懿亲眼目睹两个人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就完成了变异、杀戮和死亡。
很显然，这头发和鼻血分别是卷发老七和秃头老九的“诡异物”。
怪物的“诡异物”往往是在其精神值低下、走向变异的过程中生成的，需要凝结很多的怨念才能使“诡异物”具有强大的攻击力。
这两个人的变异过程如此迅速，竟然能在短期内形成这样强大的“诡异物”，牧懿猜测他们极有可能早就开始变异了，但受到某种力量的控制，没有显现出来，就像刘岚和武凌显她们被散越儿暗中影响着一样。
也许刚才那股力量并没有控制住他们，所以长久累积的怨念在刺激下迅速膨胀，化作了刺向彼此的利剑。
但就算是这样惨烈惊悚的残杀，周围的人也没多看他们两眼，更别说像平常人一样尖叫、吓哭、逃跑了，离他俩最近的几个人甚至隐约有些更疯狂的迹象。
牧懿猛地回头看向身边的金发莫利。
莫利浅灰色的瞳孔露出戏谑之意：“想在这里做买卖，必然要付出些什么的，欲念会被放大，自然会有反噬的那一天。”
他扬起两只手拍了两下，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迅速拿着清洁工具收拾现场的血迹和尸体，紧接着，宴会厅东侧长廊的灯被依次打开。
两排新的展品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人能两手空空地从这里离开，去挑选心仪的藏品吧，别忘了对它展现你的渴望。”莫利意味深长地说。
在他们二人身后，有一部分疯狂的宾客已经奔向了东侧长廊，他们惊呼着这些“新的灵魂”的美妙，双眼中的**已经快要滴出血来。
牧懿的脚僵硬地走向东侧长廊，在拥挤的人流之中观看完了所有展品。
这些展品跟钟千韧一样，都被灰白色巨茧包裹侵蚀，呈现一种诡异的纯洁状态，吸引着人们靠近这种近乎神圣的纯洁。
她无意中触碰到的几个宾客精神值几乎都跌到了40，甚至更低。
他们的手全都放在镜面上，狂热的精神状态被镜子吸收、放大、反噬，而这些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牧懿来到钟千韧面前，由于东侧长廊分散了宾客的注意力，这里的人少了许多，但无一例外，留下来的这些人精神值已经濒近崩溃。
而钟千韧头顶的巨斧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天花板降至了半空，距离钟千韧不过五十厘米。
牧懿细细打量了一番展台玻璃内的钟千韧，最后面向莫利。
“打开玻璃。”牧懿模仿东霜的声音坚定地说。
莫利有些意外：“想救她？”
牧懿：“这些人的收藏值都比我高，我的手就算焊死在这玻璃上也不可能超过他们。如果你想让我买下它，就让我直接接触她。”
莫利没说话，他抬起头，看向倚在二楼栏杆旁的女人。
牧懿顺着莫利的目光看去——
是海莉。
对方面无表情，就像在隔着屏幕看电影一样，不参与电影故事里的任何决策。
没有得到回应的莫利只好朝工作人员指了指展台玻璃，对方立刻强硬地疏散了围在展台玻璃上的宾客，用提前备好的隔离屏障把这些人与钟千韧隔开。
工作人员的行为很熟练，好像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过了。
现在，宴会厅中央有了一片空地，只剩下牧懿和莫利两个人。
牧懿站在离展台一米的距离，她的眼睛看向钟千韧紧握着的左手，那只手哪怕被巨茧侵蚀过了，也依然能看见这一块的皮肤比别处更加泛红一些。
牧懿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钟千韧的左手。
巨茧像一张灰白色的保鲜膜包裹食物一样将钟千韧裹住，它的特殊纹理在食物表面流动着，触感有点黏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是人，恐怕牧懿会以为这只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刚刚化开的冻肉。
【已解锁“诡异结晶体”，是否立即查看收集的诡异物信息？】
就在牧懿答是的瞬间，她身旁的莫利却突然控制不住地抬起手臂、踮起脚尖跳起舞来。
【欢舞吧，木偶！】
在牧懿的意识沉浸在“诡异物结晶体”里的前一秒，她发动技能送了一首芭蕾舞给金发莫利。
跳啊跳，旋转，扬臂，踮脚，像一只天鹅一样在疯狂的舞厅里翩翩起舞，像一只误入城堡的美丽天鹅……
抽啊抽，旋转，挥鞭，收拢，像一只陀螺一样在封闭的高墙里轻轻转动，像一只囚于赛场的老旧陀螺……
“啪！”
是鞭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女人睁开眼，一阵急促的风遮住了她的双眼，耳边尽是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在工厂部的时候。
而在女人面前两米处。
傀儡鹰们正将违背规则的人撕吃殆尽。
“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
“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刺耳的播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提醒着高墙之内的所有实验品们，注意自己的动作。
女人看见违背规则的人被吃掉，新的人被分配到她面前，继续重复着所有符合要求的动作。
所有人都互抽到天昏地暗了，才被允许离开实验场地，回到狭窄逼仄、阴暗潮湿的禁闭室。
随着禁闭室的门被关上，她整个人往旁边一倒，累得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做。
她没有力气思考，她无法思考任何除了身上火辣的疼痛之外的事。
鞭子需要落在她浑身任何地方，唯独不能落在旁边的地上。
女人脑海里想起重复的播报声，“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这声音像是从女人有记忆开始就刻在她的脑子里。
她的脑子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久。
所以她的记忆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除了这句话以外，她没有任何别的记忆留在脑子里。
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有人一旦站在了她的对面，她就必须把鞭子落在对方身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必须打在人身上！”
她有的只是一根粗粝的钢鞭，两米长，能刚刚好落在对方的左腰、右腰、左腿、右腿上，有时候她太累了，会擦着对方的小腿过去，但从来没有一次落在地上。
她只有这根鞭子，每天陪她工作、睡觉、吃饭。
离饭点还有五分钟，女人的手颤巍巍地在腰间摸索着，她的鞭子平时都被缠起来别在腰间，就算是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候都不会摘下来。
“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女人的脑子又开始重复这句话了，但她没有在腰间找到她的鞭子。
她慌了，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两只布满老茧的手在身上一直找，没有，她身上没有。
黑漆漆的屋子里，透过门缝的光，她两只手在地上摸索，身前这块没有，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她的大脑开始循环：“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她像个爬行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在地上到处摸，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她急得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帮她找鞭子。
终于，在一堆杂草铺成的垫子里，女人找到了鞭子。
她兴奋地把鞭子缠绕几圈，收回腰间。
但大脑还在循环：
“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
“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女人用手捂住耳朵、捂住脑袋，痛苦地在地上打转，但大脑还是像警报一样循环个不停。
直到门外传来有人敲门送饭的声音。
女人猛地跳起来，她右手拿起鞭子，另一只手透过小小的饭窗，把门撕开、放倒。
她的大脑告诉她鞭子只能打在人身上，于是她走出禁闭室，朝门口的送饭员用力地挥鞭。
鞭子落在送饭员的腰间，但大脑还是叫个不停。
她的鞭子落在隔壁那人的大腿上，落在对面那人的小腹上，落在警卫员的脸上……
她的大脑还是叫个不停：“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她想大吼，但嘴巴发出的声音比不过大脑发出的声音；
她想用抽鞭的声音盖过大脑的声音，但不只是大脑，她浑身所有伤疤都开始大喊大叫。
她开始朝自己抽鞭，血染在鞭子上的颜色冲淡了伤疤的叫声。
但大脑还是在叫，从她一有记忆开始，大脑就叫个不停。
她想跑到实验场上，想用大家共同抽鞭工作的声音掩盖自己大脑的声音——
实验场上还有别的小组没有离开，她的鞭子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抽去，但声音太弱了，还是不行。
她的大脑还在叫个不停。
她身上长出好多手，每个手心里都紧握着鞭子，每个鞭子都朝实验场内的人身上抽去，鞭声响震如雷，像是无数只陀螺在同时旋转。
女人的脑子还在叫。
直到她被散越儿的头发刺穿身体，密密麻麻的血洞像一堆烂泥摊在高墙之内。
女人的脑子还在叫。
这一次她听不到了，但所有人都能听到了。
她的脑子成了新的喇叭：
“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鞭子不能落在地上！”
“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鞭子要打在人身上！”
……
牧懿的手心出了汗，粘在钟千韧的手上，她惊了一下，回过神来。
这个喇叭的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日夜不停地听过无数遍。
在这个记录里，她看见了自己曾在别的地方获得的回忆，实验、高墙、互抽的人们、傀儡鹰、禁闭室……
此刻，钟千韧的左手依旧紧握着，泛红的皮肤隐隐闪烁着，在牧懿身体的遮挡下，只有她能看到。
时间才过去了四分半，【欢舞吧，木偶！】的效果还剩下半分钟。
牧懿听见莫利咬牙切齿地说：“快停下来！东霜，你好大的胆子！不过你已经碰到了她，你没发现她的灵魂已经在慢慢出窍了吗？这多亏了你啊！”
莫利一边哈哈哈大笑，一边尽力反抗舞蹈的控制，滑稽地像个小丑。
由于钟千韧收集到的“诡异物”来自于实验的播报喇叭，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所以才会被莫利盯上。
但莫利并没有拿到“结晶体”，视频里他没能掰开钟千韧的手，可作为领主的手下，他应该有很多办法掰开她的手，比如剪掉、砍掉这种残忍但很符合反派作风的方式，他却没有……
难道说，他是故意让钟千韧的身体保持完整的！
就是为了她的“独一无二的灵魂”？
就在这时，钟千韧的身体似乎正在慢慢变淡。
可她并不是东霜，跟钟千韧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这样？
牧懿脑海里叮的一声响起。
就在这时，五分钟到了。
【“欢舞吧，木偶！”效果已结束，冷却三小时，剩余可用次数：2】
莫利停下了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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