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铁三号线,林晚月靠在栏杆上,神情呆滞,如果你和她一样,周四晚上刚出医院,周五早上面试,你也会觉得自己很命苦。
她前不久刚遭遇过连环车祸,那么满满一公交车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只有她一人,奇迹般的仅受了点轻伤。
没死就得爬起来上班!
看看手机短信的余额提示,她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是穿进恐怖游戏可怕,还是生活在现实之中可怕了。
“你就是在逃避。”好朋友佳佳劝她,“不管两千三千,有钱拿就先干着,你都要饿死了你还挑?”
林晚月很气愤:“我这是不想便宜了黑心老板!这么廉价的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话虽如此。
“都说了叫你回家了,工作有什么好干的!”
隔着手机,林晚月感受到了妈妈的怨气,爸爸在一旁吵嚷。
“眼高手低!”
“实在不行找个人嫁了。”
林晚月气炸了:“我朋友给我占卜塔罗说我今年不适合找男朋友,今年的桃花全是烂桃花,暴败桃花,要我命的那种!”
妈妈狐疑:“不会吧,我过年的时候找人给你算了一卦,说是你今年红鸾星动,会有适合的对象出现呀。”
“你又交学费了!”林晚月心说算命的还说老家的祖祖能活到一百岁呢,祖祖还不是八十多就死了。
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她要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能不能带一副墨镜,去小区门口支个摊算命?
妈妈又开始苦口婆心:“你在外面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多少钱,何必呢。我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子……”
她就知道!
手机“叮”了一声,林晓辰给她发的信息弹出来:“我看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才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梦。”
是梦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强烈的荒谬感和残留的心悸冲垮了。
不,那绝不可能是梦。
林晚月猛地睁开眼,耳中是列车高速行驶与轨道摩擦的轰鸣。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拥挤的车厢,麻木的面孔,窗外飞逝的广告灯箱。林晚月在拥挤的人群中,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令人窒息的对话界面。
周中早上的地铁上人挤人,地铁门一开,里面已经塞满人,可是更多人还在不停的挤进来。
除了不断的有提示音,车上静悄悄的,大家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眼神呆滞,脸上都是麻木与疲惫。
打破平静的,是新上车的大妈。
大妈一头卷发,拖着篮子生龙活虎,眉飞色舞的对身边的另外一位大妈说:“我就说有鸡蛋可以领吧,你还不相信我!”
另外一位捋了捋红色的短发,一脸佩服:“还是你消息灵通,会过日子!”
卷发大妈拿出手机,“对了,我家乖崽崽网络评选,你帮忙投个票,我链接发你。”
红发大妈好奇的掏出眼睛戴上,“你家孙子?好帅呀。”
卷发大妈闻言咯咯咯的笑起来,“诶呦,他要真是我家孙子就好了。大明星,大明星楚云深你没听说过?”
……
这么大年纪,有人钱有闲,确实是追星的好时候!
听着两人的对话,她不禁感慨:最美不过夕阳红!
两位大妈衣着得体,脖子上系着漂亮的丝巾,脚上穿着肉色的薄袜,妆容精致,嘴唇上的口红还是已经断货的斩男色。
地铁的玻璃窗上印照出林晚月的脸,头发被挤的乱蓬蓬的,洗的气球的衬衫加牛仔裤,素面朝天。
什么叫相形见绌……
“滴滴滴……”
地铁门开启,林晚月从地铁上被顶下来。
“呼!”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按照步行导航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今天要面试的公司。
“南江集团”几个大字像镶了金边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么高档的写字楼,还是一整栋,应该不会轻易的倒闭吧?
林晚月在大门口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仪态,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梳好,昂首挺胸的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穿过旋转门,冷气裹挟着香氛扑面而来,红色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从她白色运动鞋边走过,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有节奏的“哒哒哒”,性感的让人想起音乐厅里的黑白琴键。熙熙攘攘,目之所及全是盘靓条顺的都市丽人,
虽然和她们画风不对,但是不怕,能混进面试是自己到本事!
前台背景墙流动着淡蓝色光影,三个妆容精致,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的女孩正在接电话,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林晚月跟着人事专员走进电梯,关闭的电梯门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等一下。
电梯里的十来个美人该不会是和她竞争同一个岗位的吧?
"先填表。"人事没有看她带的简历,直接递来一张纸。
“面试登记。”
对方笑盈盈的说:“您先填。”
“好的。”
等候区已经坐着七八个求职者,加上新上来的这一批人,同一时段的面试者已经超过二十人。
几个长卷发的性感女生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林晚月捏了捏肩膀上的帆布包带,中央空调吹得她后颈发凉,她挑了位置默默的坐下。
林晚月瞄了一眼旁边女孩的简历,本科学校国内top五,研究生国外QS排名前三十……这么金光闪闪的履历,怎么会和她竞争同一个基础岗位?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叫去面试,满怀期待的进去,备受打击的出来。
面试官很难搞吗?
“林小姐填好了的话这边请。”
终于到她了!林晚月整理好表情。
人事将她带进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一脸冷漠。左侧秃顶男人正用钢笔尖敲着桌面。中间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扫了眼她递上的表格,目光在学历栏停留了半秒:“自我介绍一下。”
林晚月干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三人:“我姓名林,叫林晚月,之前在省体练举重,在全运会和……”
“搞体育的?我们招的是助理,不是保镖。”中间的女人开口就是冰碴子般的语调。
林晚月闻言不由得皱眉:“可是HR给我发的面试邮件上的职务是总裁办文员。”
“可能是人事那边工作失误。”钢笔男沉吟片刻:“体能好,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倒不失为一个优势。”话锋一转,“只不过你这个年龄留在大城市,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呢?”
林晚月石化:其实自己年龄也没有很大吧!要不下次求职直接说自己已婚,不行,还是直接说丧偶独身带娃比较保险。
诶,她真的是太难了!强忍住一人给他们一拳的冲动,想想自己干瘪的荷包,林晚月挤出一丝笑容,“我母胎单身,目前没有结婚的对象。”
钢笔男随意的点了点头:“哦,大龄女孩,以后生育会比较困难哦。”
林晚月内心咆哮:那我绝育,绝育行吗?
她脸上得体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龄男孩,精子质量不好,其实生育一样困难。”
中间的女人扯了扯唇角,露出冷酷的微笑:“就你这个学历,人事是怎么搞的把你叫来面试,我说句不好听的……”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不好听就不要说了!”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会议室门却在这时被推开,先前的人事专员神色慌张:“林小姐,不好意思,沈总要亲自面试你……”
林晚月内心已经不想再面试了:“我没有时间!”
她是来面试的,又不是来受辱的!工作再找就是了,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人?
“实在抱歉,我想大家了解的已经够多了,我应该可以离开了。”
说完便径直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林小姐,就耽误您三分钟可以吗?”人事着急的拉住她。
不可以!林晚月耐心告罄,“你们还是找别人好了。”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嗒——嗒——嗒——”
林晚月转头,看见镜面玻璃映出的身影时浑身僵住。
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一张俊脸高冷禁欲,与之前病恹恹的模样判如两人。
会议室里的三人紧张的站起身。齐刷刷鞠躬:“沈总!”
钢笔男额头渗出冷汗:“沈总,这位面试者……“”
“你们先出去吧。”身边的秘书走到女面试官面前,对方立刻起身让出位子,秘书拉开座位,被称作沈总的男人施施然的落座,空气,气定神闲的翻开她的简历,闲闲的开口,“林小姐,给你上一份工作的三倍薪水,能留下聊一聊吗?”
林晚月扑了上去,捧起对方的脸满眼小星星:“沈怀远!”
沈怀远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林晚月捏住他的脸,使劲揉了两把:“我靠!真人!”
沈怀远别她捏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冷静一点!”
“形象!注意形象!”
林晚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其他人,那灼热又八卦的眼神,简直要把她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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