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传送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还没等林知年从那声哀叹中缓过神来,眼前的纯白空间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景象和声音。
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声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听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金属和某种灼热粉尘混合的刺鼻气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却杂乱的通道边,脚下是沾满油污的金属网格地板,透过网格能看到下方深处闪烁着焊接火花的巨大阴影。
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高耸的、布满管道和线缆的穹顶,以及来回穿梭、发出嗡嗡声的运输无人机。
巨大的机械臂在远处如同巨兽的肢体般缓缓摆动,沉重的敲打声、尖锐的切割声、气动工具的嘶鸣声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工业交响曲。
这里就是《钢铁轰鸣》?
林知年感觉自己的耳膜和嗅觉都在经受酷刑。
【世界载入完毕:《钢铁轰鸣》。】
【体验职业:机械维修学徒。】
【终极任务:在本世界生存30天,并领悟职业真谛——‘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新手任务:前往第七维修车间,向高级技工“巴顿”报到。时限:30分钟。失败惩罚:体验“过载电流”式灵魂麻痹。】
过载电流?灵魂麻痹?
林知年打了个寒颤,这听起来比“网络卡顿”可怕多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四处张望,寻找指示牌或可以问路的人。
通道上偶尔有穿着深蓝色工装、身上或多或少沾着油污的人快步走过,个个行色匆匆,表情麻木,没人多看这个一脸懵懂的新人一眼。
“请问,第七维修车间怎么走?”他拦住一个推着零件车的中年人。
那人头也不抬,用沾着黑色油泥的手随意指了个方向,嘴里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推着车哐当哐当地走了。
林知年只好顺着那个方向摸索前进。这里的通道错综复杂,像一座钢铁迷宫,巨大的噪音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刺鼻的气味也让他头晕眼花。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巨人国引擎舱的蚂蚁,渺小又无助。
就在他差点迷路,心急如焚时,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路牌,上面刻着“第七维修车间”的箭头。
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车间大门。
里面的空间大得惊人,比好几个篮球场加起来还大,停放或悬挂着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庞大机械部件。
空气中漂浮着更浓郁的金属粉尘和油烟,几台巨大的风扇徒劳地转动着,试图驱散这沉闷的空气。
“喂!新来的?”一个粗犷的声音压过了噪音,像砂纸摩擦金属。
林知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穿着同样深蓝色工装,但工装几乎被油污浸透成黑色的男人正看着他。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剃得很短,脸上有几道像是被火星溅到的细小疤痕,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钢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从手肘往下,竟是一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义肢。
“是、是的!我是新来的学徒,林知年,向巴顿师傅报到!”林知年赶紧站直,大声回答,生怕对方听不见。
男人——巴顿,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了林知年一遍,目光在他干净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工装和略显单薄的身板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哼,又是上面塞来的菜鸟,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巴顿哼了一声,转身朝车间深处走去,“跟我来,别挡道!”
林知年赶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
这个导师,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巴顿把他带到一个堆满各种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前,台面油腻腻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随手从角落里拎起一个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金属箱子,哐当一声扔在林知年脚边,溅起几点油星。
“你的吃饭家伙,保管好了,丢了或坏了,从你工钱里扣!”巴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那边那堆,”他指了指墙角堆积如小山般的、沾满油泥的金属零件。
“全部清洗干净,用清洗剂和钢丝刷,看不到油泥为止。下班前我来检查。”
林知年看着那堆起码有他半人高的零件山,又看了看脚下工具箱里那些冰冷的、陌生的工具,感觉眼前又是一黑。
这堆东西,徒手用钢丝刷洗到下班?这得洗到猴年马月?
“巴、巴顿师傅,”他硬着头皮问,“有没有……更高效一点的工具?比如……超声波清洗机?”他记得物理课本上好像提过这个。
巴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用机械义肢敲了敲旁边一台布满按钮的老旧设备:“那玩意儿?坏了三个月了,报修单摞起来比你课本还厚,也没见人来修!在这里,小子,”
他凑近一步,带着机油和汗味的热气喷在林知年脸上,“别想着偷奸耍滑,手底下见真章!这就是你的第一课!”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知年,转身走向另一个正在维修的大型机械,留下林知年对着零件山发呆。
手底下见真章……
林知年咀嚼着这句话,又想起那个终极任务“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在这里,“做好自己的事”难道就是指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体力劳动吗?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工具箱,拿出一瓶刺鼻的金属清洗剂和一把钢丝刷。
他笨拙地戴上粗布手套,拿起一个沾满黑色油泥、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零件,倒上清洗剂,开始用力刷洗。
钢丝刷摩擦着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黑色的油泥混着清洗剂滴落,很快就在他脚下积了一小滩。
才刷了不到十分钟,他的手臂就开始发酸,手套也被浸湿,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金属粉尘和清洗剂的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抬头看了看车间里其他忙碌的身影,那些工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动作麻利而专注,没有人交谈,只有工具与金属碰撞的声响。
在这里,抱怨和偷懒都是无用的。
系统不会帮他,巴顿更不会。
他低下头,继续和手中的零件较劲。
一下,两下,三下……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混合着空气中的油污,让他觉得脸上又痒又腻。
不知道刷了多久,当他用抹布擦去泡沫,终于看到手中零件露出银灰色的金属本色时,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直播卖出商品时的成就感,悄然浮现。
这是最基础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
但当他看着那一点点被自己亲手清理出来的金属光泽,仿佛也在这油腻与轰鸣中,为自己擦出了一小块立足之地。
社畜的征途,果然是从最底层、最油腻的角落开始的。
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看向那依旧巍峨的零件山,任命地拿起了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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