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再次回到村子,碰巧是和哑女约定好的灯花节。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问道:“哑女和宝儿呢?”
巷子里的女童哭啼啼道:“村里断粮,外面的植物都被污染了,他们……他们就把宝儿卖给了东城的人牙子,哑女姐姐悲痛欲绝,第三天就走了……”
“哭什么哭,跟着他们走,还能有个好人家!”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拽着女童,见拉不动,便狠狠地掐她的胳膊,留下青色的痕迹。
“住手!”褚天榆用拐杖挡开女人,愤愤点地,“为、什、么?!这是在害人!要粮食……我给你们粮食!别动孩子!”
说罢便将一个小麻袋打开,倒出一地芋头,急火攻心地咳嗽起来。
女人跪在地上将芋头连带着沙土装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到泪流满面的女童。
他将女童安顿好,拖着用稻草做的假肢,心里满是酸楚。
东城那帮人伏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在若隐若现的萤火中逐渐平静下来,有两个人无声抽噎着,余下的皆眼含热泪冲着救他们一命的恩人叩拜:
“药师大恩,求求给我们解药,我们不想变成怪物啊……”
药师寒眸一扫:“哪儿来的解药,我只看成效。”
笼子里,宝儿瑟瑟发抖。
眼看着药师步步逼近,褚天榆大吼一声:“离她远点!”
药师回眸看清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神色一怔,转而笑道:“一大把年纪还来跟我作对,你说对么,爱徒。”
大手捏着宝儿的下巴,黑色的药丸在捏在手中,挑衅地看着他。
“仙尊秘宝!”褚天榆拄着拐杖,一阵猛咳,“换宝儿,她若安全,我就把宝物双手奉上。”
【检测到不明能量波动。】
回忆录看完,化身扇贝的宋盏诚被水窝卷了一圈,放射状纹理的扇形外壳微微开阖,升起一连串小气泡。
“上岸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双壳迅速合闭,宋盏诚借助强大的水流推力窜出数米远,悬浮在浮萍下,尴尬道:“帮我一把。”
“那你可要受得住哦。”满满撩了一下“空气刘海”,神龙摆尾将他扇出水面,自己凭借水的推力跃开浮萍,稳稳落在一张网中。
“诶?!”
燕崽盯着网里面的鱼和扇贝,脑子飞速运转,而身陷囹圄的二人也望着一张丧尸脸当场石化。
“嘣——”
一团云雾散去,可算变回人形。
宋盏诚揉了揉腰杆,疑惑不解:“怎么就你一个?”
燕崽指了指分散在草丛里的丧尸:“我被一群大蜘蛛围攻,误打误撞进了这个村子,还被这帮家伙抓现行,好在我伪装得体,这才蒙混过关。”
这群丧尸貌似和以往所见不同。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着竹篓,面容脏污的丧尸,被几个丧尸堵截,破碎的竹篓里零星掉出几块黑黢黢的东西,宋盏诚小心翼翼地蹲在草丛里,偷偷捡起一小块,看着上面的纹路,应该是菌子一类的东西。
待丧尸走远,三人才进村子一探究竟。
坍塌的房屋,贴着对联的木门碎块,失了生气的枯树枝……
走过一扇弧形拱门,踩在凌乱的石板上,宋盏诚推开满是尘土,咯吱作响的木门,里面尚保存着一丝昔年景象。
天色阴蔽,残云遮日。
山林融成一块墨,仅有幽暗的黄绿色光芒照亮小屋,池水早已干涸,孤零零地躺着几条鲤鱼白化的尸骨。
满满聚起萤火虫微弱的光芒,跟在二人身后,打开梳妆台上的小盒子,仅剩一个尖角的铜镜留下一道深邃的裂纹,将他的双眼分割成不同的情绪。
房梁砸在床榻上,在布枕头旁边的被褥底下,藏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灰尘呛得人干咳,他抽出盒子,上面落着锁。
宋盏诚起身托起桌边的蜡烛托盘,在火光的照耀下细探茅草屋,这里可谓是一穷二白,好在还留有灶台,虽然落了些灰,但擦擦应该还能用。
他惊喜道:“有发现!”
满满第一个跑了过来,满是不解:“这儿都破败成这样了,盒子还保存的好好的。”
“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燕崽擦了处干净地,开口道。
火苗烧的很快,烫伤了宋盏诚的一根手指,这才让他缓过神来,赶忙熄灭了指尖烈火,捂着自己的手指原地蹦哒。
满满从床下的针线筐里取出一枚锈了一半的针,塞进锁孔中,轻轻一转。
“咔哒。”
“你来吧。”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两下,满满暗暗吸气,像是在平复心情:“我害怕。”
宋盏诚用干净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二人的注视下,打开藏在里面十年的秘密。
是一件衣服。
一件补丁很多,十五六岁孩子的衣服。
在衣服的夹层中,塞了一只草编的蚂蚱。
编织蚂蚱的草叶微微发干,颜色没有太大的差异,就像新编好的一样。
衣服底下,藏了许多干花。
“这是什么花?”
燕崽拿在鼻尖嗅了嗅,奈何味觉大减,闻不出什么。
“玉兰。”满满脱口而出,“南空山独有的香述玉兰,有紫色的纹路,像袅袅祥云,每年灯花节只开一夜。”
“所以,村子里枯死的树都是这香述玉兰。”宋盏诚看着他有些朦胧的眼睛,说道。
“对,据传在三百年前,南空山所属腹地群雄割据,流血千里,众多弱小的诸侯国因此销声匿迹,一位女军师以自身为封印化为守城人,结束朝代动荡。”
“百姓为了感念她的恩情,以她的心爱之物——明灯玉兰花发钗定下灯花节,许多人都相信这种特殊图案的玉兰花,就是女军师寄托的灵魂。”
“所以这个盒子的主人,是把里面的东西当做灵魂寄托,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燕崽一拍大腿,推测道,“这两样东西分别代表了两个不同的人,更多的是亲人。”
宋盏诚将抱着盒子,叹息道:“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谜底很快就会揭开了。”
外面遍布荒芜的废墟,除了他们几个,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无数拿着农具的丧尸在夜里游荡,手里的萤火虫灯笼聚焦成一粒模糊的光斑,突然,他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在荒废的水池里,歪歪斜斜倒着废弃的水车,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变形。
【请宿主及时修复非遗水车,请勿使用现代工具。】
首先,他需要大量木料制作新的轴承和水轮。
燕崽自告奋勇去寻找木料,凭借“高超”的隐蔽手段,在丧尸的眼皮子底下搬运货物。
满满从腰带两侧取出短刀,每逢丧尸靠近便把他们驱逐出去。
大部分裸露在外的水轮保存尚可,需要简易修复,每一根辐条和刮板都做过精密的测量,按照基础的榫卯设计,将它们排列组合,安装好水斗,在转轴的作用下,运用水的助力便能自动旋转。
【叮——任务完成。】
强大的气流将众人弹飞,像叠罗汉一样把他压在最下面,眼前赫然出现焦尸现场。
田麦月用精细的小刀割开被封住的焦尸嘴巴,用镊子从口中夹出一块金色的圆形徽章,印在上面的图案依旧清晰可见,是一头威猛的老虎,围绕一圈镶嵌七颗晶莹剔透的星子。
“我没做梦吧!”燕崽惊呼,“这是武修府七星神探的标志,放眼武修府,从没有见过第二个。”
这时一只屎壳郎滚着巨大的粪球从尸体附近路过,前足抬了抬,像是气急了。
宋盏诚蹙眉道:“满满,上工具。”
“还得是你了解我。”满满抽出咸鱼,从鱼尾巴的挂件上抽出两根草,轻轻一吹,便好似活了一样,飞到众人的耳朵上,静静地趴着。
声音也愈发清晰。
“你们什么人?蹲在我家门口做什嘛!让开让开。”
“能沟通么?”燕崽看向满满,询问道。
“能,需要点时间。”满满难得正经。
只见他拿出小木棍轻轻戳了屎壳郎坚硬的外壳,忽然眸光一闪,吓得它声若蚊咛。
“害,原来是少东家,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嘿嘿。”
屎壳郎按住耳朵上的叶子,拽出根茎清了清嗓:“我一直本本分分做事的,要说这尸体……还真有点东西,但绝对不是独吞啊,是这东西太脆弱了,放在外面一会儿就坏了,所以我就……留着糊墙了,这……这就拿来给您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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