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无亦说完,又话锋一转,“但可一试。”
慕盼蓉喜不自禁,连忙道谢:“多谢几位恩人!若真能寻到何郎君,我……”
周无亦扬手打断她的话,取出一张符纸抛向空中。符纸悬空旋转,四角迸发金光,指向了一方方位。
他问:“你那郎君住在何处?”
慕盼蓉道:“沿河街。”
周无亦眯起眼:“沿河街?你确定?”
景幽佳在慕盼蓉期盼的目光中,说道:“可符纸所指方向,并非沿河街,而是西街。”
慕盼蓉疑惑:“这……许是何郎去了李兄家?”
“李兄?”于云间问。
慕盼蓉解释:“李兄是我们的一位故交,也住在这镇子上。”
独朽道:“那还说什么?我们去看看。”
狼十二看了眼白小九,双方一点头,他说道:“我们也去。”
慕盼蓉望着眼前这对严装遮掩却恩爱相依的恋人,不由落下两行血泪。若她与何郎也能如此恩爱该多好……可惜如今他们阴阳两隔。
众人随符纸指引来到西街,沿途屋舍皆无灯火,行至所谓的李兄家宅前,却见门庭冷落。
于云间叩响门扉,回应他的唯有街巷空荡回音。慕盼蓉见状,黯然垂首。
周无亦眯眼道:“不应该。屋中人气稀薄,符纸却指引至此。莫非……”
这宅院地处西街最深处的拐角,四面遮挡,终年不见阳光,阴气极重。
慕盼蓉面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透出了青灰色。她连退数步,不可置信地说着:“不……不会的!若何郎已不在人世,他怎会不来见我?”
“这倒与孟婆的传说相似。”独朽在一旁道。
景幽佳也疑道:“如果双方都已经离世了,又怎么会见不到对方?”
于云间也沉默了一会儿,猜测道:“孟婆那桩事与此如出一辙,说不定解决了此事,那边也能有所进展。”
独朽低声问:“孟婆不是在地府自查么?尚无消息?”
景幽佳摇头:“她给我的彼岸花还没有凋零,她那边或许还没有查出有用的消息。”
“确实古怪。”周无亦抹过门板,指尖沾满积尘,显然已久无人居。
“说那么多废话等天亮吗?我直接破门!”独朽拔出赤银,一剑劈开锈锁,木门吱呀一声被他推开。
狼十二不悦道:“你就不能先说一声再动手?”
独朽回头:“这有什么可说……”他对上周无亦淡漠的眼神,立即改口道,“咳咳,屋里土太多了,等会儿你们再进。”
慕盼蓉可不管这些,毕竟她已经身为魂魄,无所畏惧,所以径直飘入了屋内。屋子久未打扫,墙角蛛网密布,灰尘扑面,呛得独朽连打几个喷嚏。
“等会儿,阿嚏!等会儿再进,太脏了。”独朽揉着鼻子抱怨。
符纸飘入屋内,在一处阴暗角落缓缓落下。周无亦上前拾起符纸,掀开了覆盖的黑布。
“啊!”慕盼蓉忽然尖叫,周无亦迅速地把符纸贴在她额前,总算让她安静下来了。
黑布下赫然是一个虫卵般的白色纤维团,包裹着一个人形——他们不必猜,也明白此人的身份。
慕盼蓉被定住,眼角下滑落一滴泪,浸湿了符纸。周无亦垂眸,将符纸撕下:“别喊。”
符纸既除,慕盼蓉便蹲下身,徒劳地撕扯着那些纤维。景幽佳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悲悯,转念又认为不对。
既然何尧生已经死了,为何魂魄从来都没有显现过?
何尧生僵硬地躺在纤维中,于云间眼尖看到了他肩上的异物,周无亦自然也注意到了。
情况看来相当棘手,他沉声开口:“定魂钉。”
“定魂钉?”狼十二问道。
于云间一惊,随即解释道:“我记得定魂钉是鬼器,能定住魂魄。一旦魂魄被定住,就不可能脱离躯体,将永世不得超生。”
景幽佳面色凝重,接话道:“从前我们读过一本书籍,上面虽然寥寥数语,却说明过鬼界重器定魂钉。它与黑无常范无咎的锁魂链效力相当。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慕盼蓉急切追问道:“敢问道长,要如何取下这钉子?”
周无亦无奈摇头:“鬼器唯有地位尊崇之鬼才能取下。”
否则定魂钉不取,灵魂将永困于肉身,直至魂识泯灭,再无轮回之机。
“除非你亲自下地府一趟,请黑白无常来一趟。”他转头看向慕盼荣。
且不说谢必安与范无咎是否愿意相助,慕盼蓉躲藏已久,突然现身鬼界必遭擒拿。
届时她能否归来尚不可知,若真被擒,何尧生便再无转世的机会。地府与世隔绝,善恶难辨,她真愿意冒这个险么?
或许她是愿意的,可是万一真被抓住,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翌日清晨,客栈早已座无虚席,新到的说书先生也已开讲:“上回说到,那公子在寻妻路上不幸遭人毒手,与心上人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周无亦抿了一口热茶,往桌下丢了颗花生豆给却火雀,乐得它扑翅乱晃。
“只是那恶人,是否会遭报应呢?”
于云间拉开椅子让景幽佳落座,将枣糕推到她面前:“这家客栈的枣糕很出名,你尝尝。”
独朽打着哈欠,眼皮都未睁开,含糊附和:“是啊,可好吃了,你尝尝……”
狼十二也取过一块枣糕,在周无亦的注视下递给帷帽下的白小九。周无亦心中疑窦丛生——这几人屡次不以真面目示人,连用膳都戴帷帽?
“砰砰砰”桌下的却火雀叽喳两声,周无亦掰下半块枣糕喂给它。
不远处,一个白胖男子举手憨问:“先生!您这故事是怎么编的?我也想学学!”
独朽嗤笑道:“其实买本话本就行了。”
狼十二说:“真这么容易,那人人都是说书先生了。”
“未必,还得需要几分胆魄。”于云间掰着枣糕含糊道,“上次那位说书先生不是已经……现在还有人敢讲这些。不过啊,小爷我也当过说书先生呢,感觉嘛……也就那样。”
说书先生撇撇嘴:“你啊,不行!”随即,他不再理会那胖男子,继续讲道,“不过最终有人发现了这对苦命鸳鸯的遗骸,将他们好生安葬了!”
“好!!!”满堂宾客纷纷鼓掌喝彩。邻桌一男子突然猛拍桌子,碗碟摔碎在地。他醉醺醺地抬手嚷道:“你……你放屁!谁又为他们求过情?!还不是老子……”
话未说完,他“咣当”一声栽倒在桌。说书先生鄙夷地瞥他一眼,收回目光。
周无亦侧目望去,于云间他们也不约而同看向那人。
客栈中听书的听书,用膳的用膳,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几道身影悄然闪过。
“咣当——”客房门被独朽一脚踹开。他肩上扛着个人,走到床边放下:“这人浑身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他们本来是想着,等用完早膳再去打听慕盼蓉的事儿,不料竟然送上门个知情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云间取过茶杯,在周无亦目光死角处,用火焰烘出了茶香,递到了醉汉鼻前。
茶香沁人,醉汉闻后觉得身子轻轻飘飘,眼前朦胧似真似幻。茶香让他清醒了些,不过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
他撑起身子,问:“呃……你们是什么人?”
他拿过茶杯,就听见于云间问道:“我们只是来打听些消息,比如……屋中藏尸?”
那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们是谁?!”
周无亦盯着他:“李言廷,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何尧生的尸身。”
他一惊,酒醒了一大半,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茶水洒出些许。他警惕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景幽佳冷着声问:“是不是你害死了何尧生?定魂钉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什、什么……什么钉子?”李言廷吓得面色惨白,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们还和他废什么话?”独朽瞪着他,吓唬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子就宰了你。”
李言廷仍强撑道:“几位……究竟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白小九也跟着问:“你在客栈里说,曾经为他们求过情。他们是谁?”
独朽还想威逼,景幽佳打断他:“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你放心,我们并非恶人,只是近来镇上怪事频发,你不觉得可疑么?”
对方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垂眸犹豫良久,终于娓娓道来:“其实我与他们二人不算熟识,只是那些日子恰巧都在……”
“那些日子?”景幽佳追问。
李言廷点头:“当初,慕姑娘约我相见……”
思绪回到三月前,那日窗外细雨淅沥,慕盼蓉约他在河亭相见。
怀着忐忑之心,他想弄清缘由便应约前往。当时他正坐在亭中捧书诵读,被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
“李兄!”
他见是慕盼蓉,放下书卷拿起备好的纸伞相迎,不料她竟然一下子扑通跪地,吓了他一跳。
“你这是?”
“李兄,何郎近日不在镇上,他走前说归来便来我家提亲……”慕盼蓉泪眼婆娑,显然事态严重。
他心知不妙,扶起她急问:“所为何事?”
慕盼蓉见到能倾诉之人,索性全盘托出。原来当日一早有人到她家中,硬要带她离开。追问才知,爹娘竟然将她许配他人,翌日便要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心有所属,岂能另嫁?李言廷也为她不平,他深知慕盼蓉与何尧生相恋不易,眼看修成正果却横生枝节,任谁听了都要愤慨。
“你爹娘不是认得何尧生?怎会如此突然?”他实在想不通,她父母能这般狠心。
慕盼蓉摇头:“我也不知。李兄,我来只求一事,望你明日午时带何郎来接我。爹娘那边,日后我自会交代。”
李言廷犹豫片刻,逃婚?可看着慕盼蓉哀求的眼神,他实在不忍拒绝:“好,我这就出镇寻他。你千万保重,莫做傻事。”
说到此处,他跌坐榻上一脸痛苦:“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
狼十二追问:“出了什么事?”
周无亦也问:“发生何事?”
于云间与景幽佳对视一眼,景幽佳说:“你先平复心绪,慢慢说。”
李言廷长叹一声,泣道:“一切本该按计划进行,可……可偏偏出了意外。”
当时何尧生得知消息,二人急忙赶回。何尧生焦急地走在街上,恨不得立刻飞到慕盼蓉身边,生怕晚一步便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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