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
“好冷。”
乌芽喃喃。
“姑娘?姑娘你醒了?!”
身旁传来惊喜的声音,乌芽感觉自己被紧紧搂到谁的怀里,透不过气。
无奈睁开眼,一下子对上好多双眼睛。
乌芽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嘀嗒。
角落滴下水珠,顺着干草堆的缝隙落了下去。
大漠常年干燥,难得有如此阴湿的地方,冷意透进骨子。乌芽瑟缩了一下。
揽着她的女子轻拍乌芽的后背,安抚她:“我们不是坏人。”
“我知道。”
乌芽当然知道,这儿有几张熟悉的脸,她当时恍恍惚惚却也认出她们是一起被抓过来的,只是还多了几张陌生的脸。
“这是哪里?我们要被带去做什么?”
“这是凉州城醉香楼的地牢,我们在等着被发卖。”
“什么是醉香楼?”乌芽问。
“凉州城最大的青楼,把女子当货物的地方。”
其中一个陌生女子开口,她的吐息带着虚弱和热意,软软地靠在角落没有凑上前。
“与我一同被抓的姐妹发卖的发卖,死的死,我前几日染了疫病在这儿熬日子。”
周遭皆是沉默,乌芽发现身边好像更挤了些。
那女子似乎也看出些什么,轻笑一声:“别怕,这病不会过给别人,得不得就看你命了。”
命?
她们挤在这的有哪个命好?
……
“莫慌!我们多熬熬,肯定能熬到官府来救我们的!”
话虽如此,可谁不知道凉州城官府早已自顾不暇,哪来的精力管她们。
别说出去,就是现在在地牢呆着都快被冻死了,也只能挨着取暖。
“给,盖着吧。”
乌芽从怀里抽出衣服想过去给那陌生女子盖上,然而她一动就是浑身的疼痛酸麻,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我来吧,你歇着。”
说话的是个矮个女生,看着年纪比乌芽还小。
“多谢。”
陌生女子的声音柔和了些。
地牢里人多,乌芽抢来的衣服有限,三五个姑娘共用一件。
“噗嗤。“
沉闷的气氛里有人笑出来,“现在好像小时候家里孩子还多那会,兄弟姊妹都睡着大通铺。”
“是啊!我在镇上乡绅那儿做工,也是睡的大通铺,大家都挤着说小话!”
”我也睡过通铺!”
“睡通铺暖和多了!”
乌芽好奇地听着,问身旁的女子:“什么是通铺?”
女子的眼里也有了笑意:“就是大家都挤在一间屋子一个铺子睡。”
“真多亏你手上抓着这些衣服。对了,那些书你可要放好,这儿八成有老鼠会咬。”
乌芽点点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她好不容易抢来的小珍珠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随后抱着书静静听她们谈笑。
“呦,你们这批货倒是有意思,还有闲心谈笑呢?”
一个瘦削如猴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语气里带着讥讽。
说笑声卡住了,女孩们挨着更紧,警惕的看着他。
“放心,我今天可不做什么。”
一桶水咚的一声被放到门口,男人看了一圈呵令道:“新来的,都上来抹把脸!”
她们左看右看互相看,一时之间没人敢上前。
男人随手指着:“你,上来。”
乌芽咬着牙强撑着起身,扶着墙壁蹒跚上前。
“唰”地,身旁那女子也站起来扶着乌芽: “我和她一起。”
男人轻蔑的眼神扫过俩人:“哼,还姐妹情深呢,行。”
“姑娘闭眼。”
乌芽应言合眼。
那女子先掬了把水轻轻扑到乌芽脸上,接着用手指缓缓揩去她脸上顽固的泥垢。
“好了。”
乌芽睁眼,感觉脸上清爽不少。她学着女子的动作笨拙地将女子的脸洗净。
“站好——站到我跟前。”
两人齐齐往前一步,目视男人。
男人把手上的灯提高,直直照在两个人脸上,乌芽忍不住闭上眼。
“睁眼!谁让你们闭眼了?!”
久呆在昏暗的地下,一时亮光刺眼,乌芽强行睁开眼睛,忍不住逼出了泪花。
男人捏起乌芽的下巴,将她的脸翻来覆去地瞧,满意地点点头:“长得倒不错就是黑了点,擦点粉就好了。叫什么?”
“乌芽。”
“什么怪名字。”男人嘟囔,“得了,反正以后你也不叫这个了,趁早忘了吧。”
语罢,还带起几声不怀好意的笑。
什么意思?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乌芽趁着男人去检查旁边女子的脸,冲他扮了个鬼脸。
身侧的几个女孩瞧见,忍不住哧哧笑出来,男人却一无所觉,横眉竖眼冲她们吼:“笑什么!再笑有你们好看!”
乌芽悄悄偏头,冲那几个女孩挤眉弄眼。
“你长得倒也不错,叫什么?”
“徐秋娘。”
“嗯。”
男人松开徐秋娘的下巴,挥挥手让乌芽和她回去。
“其他上来。”
见没有什么危险,女孩子们排着队到水桶边洗脸。男人一一看过去,遇见好看的问个名字,一般的就兴致缺缺地让她过。
突然——
“你!”
男人提灯,口中一声惊呼,“你叫什么名字?!”
乌芽看去,是那个矮个子女孩。
起初那一眼便觉得她好看,满是尘土污垢的小脸上一双美目温柔含情,现下洗净了脸,琼鼻樱唇,神色怯怯。
女孩被吓了一跳,弱弱道:“何……何盈水。”
男人又细细看了看她,点点头重复道:“何盈水。”
女孩浑身细细颤着,被男人记住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待到排查完成,何盈水仍是心有余悸,尤其男人临走时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盈水,是盈水吧?别怕。”
徐秋娘温柔地把何盈水抱在怀里,“是哪个盈哪个水?跟姐姐说一说可好?”
何盈水的眼泪顿时绷不住流了下来,抽抽噎噎道:“是……是盈满的盈……露水的水。”
“好名字。”
何盈水的头被徐秋娘按到颈窝,乌芽在后头给她擦眼泪。
何盈水个子矮,脸也带着青涩稚气。
乌芽:“你今年几岁?”
“我今岁十四。”何盈水呼吸几口,缓过劲,“你呢?”
“我今岁十六。”
“乌芽姐姐。”
出乎意料地,何盈水记住了乌芽的名字,乖乖唤她姐姐。
乌芽惊喜地笑开了,欢欢喜喜唤她:“盈水小妹!”
“是了,盈水怕是年纪最小,该是小妹。“徐秋娘道,“我应当是年纪最大,家中也有些个妹妹,各位姐妹要是不嫌弃叫我声姐姐。”
“秋娘姐姐。”
“徐姐姐。”
乌芽与何盈水对视一眼,率先开口。
“秋娘姐姐!”“徐姐姐!”
剩下的女孩也纷纷应声。
“你是记得所有人的名字吗?”
乌芽与何盈水咬耳朵,目露崇拜。她发现不论指谁,何盈水都能叫出名字。
“嗯。”何盈水羞涩低头,“我自小记忆力就好。不过——”
她看向乌芽,“乌芽姐姐和秋娘姐姐不一样,是我特意记着的。”
徐秋娘乌芽知道,一进来便很是温柔细心地照顾其他女孩,可见在家里头便是常常照顾孩子,大家也无意识地依赖她。
只是,“我?”
乌芽意外地指指自己。
“对。”何盈水点点头,道,“乌芽姐姐那夜与歹徒缠斗,盈水坐在窗边看得清楚,英勇非常。而且乌芽姐姐很特别,可惜盈水才疏学浅不知如何表达。”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年龄相近温柔貌美的女孩子这样直白地夸赞,乌芽摸摸脑袋红了脸。
“没有没有……嘿嘿。”
何盈水抿着嘴笑了。
地牢里分不清昼夜,困了就睡也不知道时辰。男人再来时,女孩们都睡得正熟。
“何盈水!”
所有人被惊醒,何盈水战战兢兢地上前。
“这儿。”
“跟我走。”
何盈水的手被男人扯着拉离地牢,她一时挣脱不开无助地将目光投向乌芽和徐秋娘。
四下骚动,惶惶不安下,墙角的女子带着微弱的声音开口:“如此相貌,如今不知是福是祸。”
她似乎比先前更虚弱,眼皮都重重耷拉了下来。
她之前好像说,上头是青楼。
青楼,发卖,奴婢……
几个词一串联,这下怕是遇到人口贩子了。
乌芽神色凝重,娘亲曾与她讲过此事,早几年盛行过,后来被官府抓了好些消停了些日子,如今应当是趁着凉州城疫病混乱又猖獗开来了。
不过当下更要紧的是,
“你还好吗?”
乌芽上前,查看女子的状况,发现她已是一派将死之相。
“怎么会。”
女子扯了个笑:“姑娘还会医——在这儿患病后卖不出去了便没有人给我送饭了,自然死得更快,也好……咳咳……”
女子咳嗽几声,猛地挥开乌芽翻身吐了点黄水,干瘪的胸口微微起伏,“等我死了,过个两三日会有飞蚁从我体内爬出,一定……一定小心别被咬到!”
飞蚁!
乌芽睁大眼睛,原来疫病的源头是飞蚁!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医馆里得了疫病而死的尸体会立即拉去火焚,那飞蚁没机会爬出来乌芽也就不得见,可有些个没拉来医馆的尸体若是不及时焚化便会爬出飞蚁。
这也就是为何后来不出临沙镇却有人患病——有人死于家中怕是舍不得火焚偷偷停尸几日!这也就是为何今岁蚊虫格外毒辣!怕是这飞蚁引来了小毒虫!
凉州城人口是临沙镇数十倍之多,蜗藏尸首更是不计其数!加之蚊虫众多飞蚁藏匿其中不易发现,便酿成灾祸!
乌芽咬牙,她必须找机会出去告知官府,否则这飞蚁若是飞到别处怕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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