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娘领人刚走到院里，风就裹着薄雾卷了过来。衣角被掀得簌簌发颤，后颈突然沁入一丝凉意，像有谁躲在暗处呵了口气。
悬铃木叶子在头顶窸窣摇晃，把碎金般的光斑抖落在肩上。久宣夜撩起客栈门帘的瞬间，一缕烛火恰好落在眼前。
"不是只有我们几位客人吗？那里怎么有光啊？"久宣夜指向回廊尽头的小楼。二楼茜纱窗内浮动着暖黄光晕，纸窗上隐约映出女子对镜梳头的剪影。
伍娘捧着鎏金手炉从阴影里转出来，裙裾扫过青砖："那是，我阿姐的，房间。"她腕间九连环银镯随着动作轻响。
"你阿姐？"
"……我们，这客栈好看，吧？"伍娘没有回应，只自顾自道。指尖抚过墙上斑驳的刀痕，那是三年前陇西马帮留下的印记，"每个来。我们客栈的客人，都说，不想走呢。"
迟雪闻言抬头打量梁柱上盘踞的螭龙雕花："还不错。"
"还不错..."伍娘忽然用丹蔻指甲划过立柱，回头望向迟雪，"这可，不是个很好，的评价呢……”
久宣夜忽然轻笑："他不会说话，你们这客栈很好。"
"公子眼光，真好，难怪……能娶到这么美的，娘子..."伍娘说着打量起久宣夜和段半夏来。
迟雪突然按住咕咕作响的肚子。"我饿了，有萝卜吗？"
伍娘抬眼时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那没有，不过前面是，汤泉，你们若是想，泡汤，我现在，就去准备用品。"少女的裙摆在烛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这汤泉可是我们的招牌，水是从后山引来的活泉，泡一泡能解乏祛湿，最是养人。"
久宣夜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用了，给我们准备些吃的吧。"
"好。"
伍娘应得干脆，转身时发间的银簪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光。她朝后厨方向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小厮从阴影中快步走出，"去准备些热食，要快。"
然而当夜半的梆子声响起时，几人却还是出现在了汤泉边。雾气氤氲中，十几个身着灰衣的下人正忙碌着。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有的在调试水温，有的在摆放香炉，还有的在石阶上铺好防滑的蒲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腰间都挂着相同的铜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久宣夜伸手试了试水温，忽然注意到这些下人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就像一群游走在夜色中的幽灵。
他转头想对半夏说什么，却发现丈夫的目光正锁定在一个正在整理浴巾的下人身上——那人右手无名指断了一截，很是明显。转身时撞到了他，又捂着眼睛道歉，似乎在掩饰什么，怪模怪样的。
汤泉蒸腾的热雾在女汤池上方盘旋，将悬挂的灯笼晕染成朦胧的橘色光团。段半夏倚在池边的青石上，湿透的墨发如同水藻般缠绕在肩头。她正把玩着手中一枚石榴发簪，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她迅速将发簪插入发髻，水珠顺着她光洁的后背滚落。
回应她的只有竹管中汩汩的水流声。她害怕的往汤泉中心游了游，有个东西硌了一下，伸手下去捞，竟捞出来一只眼睛！
“啊！”
段半夏惊声尖叫，惊吓中，好似一股诡异的水流突然缠上她的脚踝，像是某种活物般将她猛地拖向池底！
"救——"段半夏的呼救声被温泉水淹没，她挣扎时打翻了池边的香炉，檀香灰撒在水面形成诡异的图腾。
隔壁男汤的久宣夜正在系衣带，听见重物落水声和断续的呛咳，她瞳孔骤缩。迟雪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撞开雕花木屏风冲了进去。
女汤内雾气缭绕，久宣夜一眼就看见段半夏正在池中央沉浮。浸透的纱衣紧贴在她身上，透出底下雪白的肌肤。
"半夏！"久宣夜纵身跃入池中，温泉水瞬间漫过口鼻。把段半夏拖上岸时，那件藕荷色纱衣已经滑落至肘间，露出肩头。
"别看..."段半夏虚弱地抬手想遮掩，指尖却突然划过久宣夜颈侧，叫人血气翻涌。
门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伍娘带着侍女们冲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久宣夜衣衫尽湿地跪坐着，段半夏半裸地靠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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