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暴雨将山峦泡成宣纸上晕开的墨团,瓦当坠落的脆响早被雨声腌渍成闷响。
暴雨将山道冲成墨色,捕头幽篁的桐油伞在风中绽成残荷。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三个皂衣人正围着一具跪坐的躯体——那人的天灵盖像被掀开的胭脂盒,整张头皮不翼而飞,眼窝成了两汪积雨的青石臼。
"山猫啃的?"年轻捕快别开脸干呕,刀鞘上的红穗子抖得像条濒死的鱼,"还不如挨刽子手的鬼头刀痛快。"
年长那位用腰刀挑起半片黏着脑浆的碎布:"你见过会剃头的山猫?这切口比王婆子的绣花针还齐整。"
幽篁蹲下身时,蓑衣滴落的水珠在尸体颈间汇成血溪。
他沾了沾那人后颈的粘液,指尖搓开竟扯出银丝:"不是山猫..."话音戛然而止,“难不成这林子里真有妖怪?”
“鬼神之说不过都是骗孩子的,你也信?”一阵风吹过,卷起林中的落叶从三人间穿过,像是山神发怒一般。
“头儿……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不远处的"团圆客栈"匾额正在风中摇晃。
……
迷雾林中,久宣夜倚在漏风的车窗棂,看檐角那截桃木符在雨鞭抽打下摇晃——断裂处的木茬本该是象牙白,此刻却沁出暗红脉络,像被雨水泡发的陈年血痂。
段半夏牢牢抓着跳动的烛火,耳边吟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她又看见了,她很害怕。
久宣夜挡在她身前,“在车里坐好,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段半夏早已经得花容失色,闻言赶忙点头,又听迟雪开口说到,"这雨下邪门了。"
迟雪用刀尖挑起地缝里钻出的白蚁,虫翅在潮湿中泛着珍珠色,"你闻,水腥里混着刨木花的松香。"
久宣夜用无相水开眼后,询问唱童谣的“小娃娃”从哪里能走出林子,后选好方向,一剑劈开结节。
暮色如砚池倾覆,墨色自山脊汩汩漫下,将客栈门前半截桃木符浸得愈发暗沉。
久宣夜麂皮靴碾过符上"破秽除殃"四字时,褪色的朱砂卡进鹿皮纹路,仿佛碾碎了一条垂死的蜈蚣。
"掌柜的,住店。"
柜台后传来瓷勺碰碗的叮当声,药气与朽木味在门厅纠缠。
账本后缓缓探出半张蜡黄的脸,是掌柜凤天,他打量了久宣夜一行人,看他背后背着一把奇怪的剑,腰上挂着奇怪的瓶瓶罐罐,还有些不知名的符篆,看起来倒像是个捉妖师。
凤天喉结随着吞咽汤药上下滑动:"客官见谅...椽木让白蚁蛀得酥脆,前日才压塌了西厢..还是另寻别处吧。."
“这么晚了,哪还有别处?”迟雪开口问道。
话音未落,檐角瓦当突然坠落,碎陶片溅在段半夏石榴裙裾上,惊得她腕间五色丝绦扫过久宣夜的手背。
迟雪突然攥住同伴的衣袖。
门廊阴影里蜷着个刨木花的少女,每声咳嗽都震得发间银铃簌簌,木屑沾在睫上竟似泪痕斑驳。
她膝头的刨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正将一段新木削得薄如蝉翼。
"那是?"
迟雪话音未落,蓝衫少女已抱着木花起身。她颈间红绸蜿蜒至腰际,走动时银铃却诡异地静默,唯有裙裾扫过满地木刨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爹爹。"少女垂首行礼,露出后颈几点暗红斑痕。段半夏注意到她摸索父亲衣角的动作——袖口滑落时,腕间青紫指痕如同被巨蟒绞过的梅枝。
唤作伍娘的少女踉跄着走到柜台前,银铃终于炸响成一片:"雨、雨要封山了……他们,出去,不安全……"
她枯瘦的手指抠进木缝,指节泛白,"爹爹教我……相、相逢即是..有缘。."尾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银铃在死寂中兀自震颤,恍若招魂的铜钱。
掌柜慌忙按住女儿双肩,药碗在柜台震出圈圈涟漪:"去年寒食节淋了邪雨,烧坏了嗓子..."他枯槁的手指拂过伍娘发间银铃。
“我,我失礼了。”伍娘怔了怔,连忙向众人行礼致歉。
段半夏见状上前回礼,“是我们失礼了才是。”
伍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这位姐姐……声音,真好听。”
少女瞳孔在暮色中诡异收缩,指尖隔着衣袖描摹对方腕骨形状:"姐姐,你生的..也!好看。"她痴笑着凑近,少女身上的香甜味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
久宣夜将半夏拉回来护在身后,“烦请给我们两间房吧。”
“好……”伍娘上下打量了久宣夜一番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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