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珊也有她的悲剧,她生养女儿的第五年,最终还是把女儿弃了。
那年那天,她在一家酒吧当服务员,当她要把酒送到指定包间中,她在门口听到了一些,那些是悲剧的诱导剂。
不过后面她明白就算没有直接诱导剂,也会被催生做出腌臜之事,因为世道的另一面本来就是肮脏的。
某间实验室需要未成年人做实验,金额六位数,她心动了,但也没那么确定,毕竟她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到卖孩子。
她淡定后敲门进去,房间中灯光摇曳,酒精含量很高很重的酒味,她看向酒吧里包间统一的真皮沙发,那里散落坐的只有三个人。
林秀珊把酒摆放在酒桌上后,在转身离开的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疯了,想把小兰儿……但那瞬脑海里的片段闪现着女儿跟在身边过的很苦的记忆。
没有独立的房间只能和我挤在一张小床上,没有漂亮的小裙子和发饰小玩意,现在还用着前年超市打折半价的小书桌。
最不好的还有一个发疯时会打她的坏妈妈。
最终她回过头问,勉强的问:“做实验会不会疼?”
中间那个男人听见后笑了声,他放下酒杯:“听见了?你要干啊?可是我们不收大妈哦。”
“……不是我,孩子,五岁的。”林秀珊这么说。说的卑微,也可悲。
另一个黄毛男人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吧……孩子要老实,而且要保密不要给别人说哦,不然我就…不怎么样!哈哈哈!”这个男人体型有点壮,这话让林秀珊有点害怕。
“这样吧,考虑考虑,我们老板对小孩很好的。”
“包吃住,为期三天。”额头一道红疤男说,“到时候就给你送回来了。”
林秀珊其实有瞬心动了。
“过程会不会不舒服?有没有后遗症啥的?”
“哎呀,大姐没有,放心吧。”黄毛壮男说完,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考虑考虑吧。”她还是不能违背妈妈的天性。
晚上到休班时间,她回到家,林秀珊走进她和女儿的房间,看着正坐在小桌子前画画的那个小身影,拖着不忍的步伐,明明空间不大,她却走了很久,女儿也好似感到什么,她转过头看见了她的妈妈。
“妈妈!”
一秒,俩秒,三秒……三分钟后,叫小兰儿的小女孩也很有耐心,她在等妈妈告诉她什么。
之后林秀珊细吐了一口气,开口道:“妈妈给你说,想不想离开妈妈一段时间去挣钱,到时候这笔钱可以跟你买很多东西。”
“妈妈?”小兰儿眼睛睁的大大的,她不想要什么,她觉得现在就很好,“我不要离开妈妈。”
小女孩的心思毕竟单纯,妈妈突然这么问,她慢慢忍不住委屈到有些害怕,以为妈妈不要她了,泪珠子刷刷的掉,额头到脖子根全哭的发红。
林秀珊神色慌张起来,立马拍着小兰儿的肩膀安慰起来。
“哎呦——哭什么啊?妈妈只是问问你,没有一定要你去,不要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会不舒服的。”拍不管用,她又抱起小兰儿,小兰儿窝在妈妈怀里稍微好了一点,“你这样……明天妈妈怎么带你去找童童哥哥?不要哭了小兰儿,乖乖啊——”
小兰儿减少了抽泣:“我不要……找哥哥,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林秀珊虽然很心疼女儿哭成这样,但这糯糯的声音,太可爱!她忍不住亲了几口这圆圆的小脸蛋:“真可爱我的小兰儿——”
过了一个礼拜,在林秀珊要把这件事彻底忘记的时候,在她回家的路上,她右手边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个中年女人,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们嘴里尽是恶毒之言。
很快,女人被制住,林秀珊立在原地,装要在斜挎包找东西。
“我说了,我不知道小明在呢!!!”
“放你老子屁!我他妈卖自己儿子怎么了?对面老杜都有二十万了啊!有这钱,我肯定能赢回来!老婆子快说!”
“啊!呵…忒——就是那一百万我也不可能告诉你,我已经把小芳让你卖了,你怎么还不知足?我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我辛辛苦苦给你生个带把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秀珊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前方走了。
真恶心。
不过没多久大概一二月的时间,她的周围就变得尽是卖孩子的风气,一个孩子也从十万三天,变成半年十五万,一年三十万。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当初那三人已经敢在大街上摆牌宣传了,不过也是奇怪,只有他们这区域的人知道,再远也传不过这片,知道的人也只有这片区域的知道。
毕竟不能被条子注意。
她没有固定的工作,只能到处兼职,现在因为那三个恶魔,这附加好多店都闭店不干了或者顾客越来越少,兼职变少,店的收入额变少,她的工资也变少,她的压力徒然增大。
加上她本来就喜欢喝酒,不过怀女儿加上出生后孩子,她戒了四五年了,现在一天最多也就一二份兼职,有时间也就拾起来了,这样打小兰儿的频率提高了。
状态越来越严重。
最终,她也受不了了。
她怀中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小嘴巴张了又张,没几秒忍着泪水说:“妈妈……没关系。”
“三天后,妈妈去接你,然后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呜……唉呀,到时候用你赚的钱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
“呜呜呜……”
林秀珊抱紧小兰儿,窝在小兰儿颈窝的侧脸,流下了一道道泪水。
一对母女在夜晚哭了很久很久。
次日凌晨,小兰儿被接走了。
十万立马到账。
小兰儿走后。
第一天。
“小兰儿!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推开门,看到空空的房子里,不会再有那个小女孩了。
第二天。
“小兰儿,妈妈好像后悔了。”
第三天。
林秀珊在酒吧遇到了当时他们三个人其中的那个壮男,她没忍住,她找到他。
林秀珊:“大哥……我能不能见一见女儿,反正明天就回来了。”
黄毛壮男说:“跑了——第一天就他妈跑了!但她身体已经开始副作用了活不了多久,那臭小婊子还咬了我大哥一口,嘿——你来的正好,种跑了你当娘的赔吧!”说着就准备动手。
林秀珊听到后一直往后退,头一阵晕眩。
壮男见到林秀珊这副模样,笑道:“装什么装!不是你当娘的为钱卖小孩的吗!怎么舍不得了,放心我见过很多人最后都会跟没事人一样的。”
林秀珊听到后,眼神凶狠她开始疯狂的咒骂着那个壮男,那壮男倒是受不了,他走近打了林秀珊一巴掌!
啪!
林秀珊被打的脸偏向一边,脸上很快出现一道红手印子并肿了起来,林秀珊冲过去。
“为什么和你们当初说的不一样!!!还我女儿!!!”
他们位置比较靠后,酒吧现在放着DJ,灯光闪烁,黑压压的人群的舞动压住了黑暗里的崩溃。
俩人扭打在一块,但实力差距就在那,林秀珊被打断了左手,瘫倒在地,壮男还狠戾的踢打着林秀珊的背部,嘴角缓缓流出血。
他顿下身,用只能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不然怎么骗你们这群傻猪啊。”
“呃——你们这群骗子!!!我怎么敢把小兰儿卖给你们,这是……我的错!”
“对呀你的错。”黄毛壮男道,“不过别太难过了,再生一个不就好了。”说完还得意的耸耸肩。
林秀珊缓了口劲后,伸手抓着前面桌椅角借力起身。
看到后壮男觉得没意思,起身想走,在他转身的一瞬,快速起身的林秀珊抓起卡座上的酒瓶,对着黄毛壮男的头砸下。
壮男顶着缓缓流出鲜血的脑袋转过头,死盯着林秀珊,当着她面把头上的碎玻璃渣握在手里向地上猛砸过去!接着壮男走近抓起林秀珊的头发往墙一撞,林秀珊的额头渗出血来,但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本事就打死我!”
“你!臭婊子你以为我不敢!”
红蓝光交替闪烁从远处的一点变得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壮男见机不好,放开林秀珊就准备撒腿跑。
“别跑!”
“站住!”
一名保安从监控看到,卡座区域有个角落有争斗的身影,急忙喊几个人就过来了,果然看到有人在闹事。
“站住!抱头蹲下!”
壮男抓进公安局,林秀珊送进医院,后面的事倒格外的意外,壮男最后以故意伤害罪轻伤二级被拘留二年七个月,罚款四万。
而林秀珊隐瞒了某实验室用活人做实验这件事,原因有二。
她不敢,她怕壮男出狱后报复,更怕他们的人报复,所以她只能承认只是勾搭未遂,她正当防卫,而壮男李东强恼羞成怒故意伤害。
她不傻,他们肯定是有信心和资本敢这么做,不然有问题早就被查了,这反而没有,他们有可能是个庞大且危险的组织。
她没有任何能力承担且保证,揭发后能保全自己,不论是她还是警方,总有一丝疏忽会导致自己的死亡。
而林秀珊不想死了。
她说:“我要找到小兰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秀珊躺在医院病床上,眼神涣散,心里好像空空的,她想小兰儿是不是真的没撑过去,倒在陌生的地方腐烂,有没有可能小兰儿已经回家了!在等着妈妈回家!
妈妈???在她对小兰儿说要让她离开自己的瞬间,她就不配当母亲了。
她不配!是吗?哈哈哈!!!
……她想着突然发疯似的扯掉了针眼,发现后不顾护士阻拦,踉踉跄跄的跑到了下一层楼道,于是乎遇见了林易微。
“小珊?你怎么?”
“姐……姐!!!”嘶吼着,林秀珊跑过去抱住了林易微,“姐!姐!姐姐!”林秀珊哭泣起来,泪珠掉在地上,掉在她衣服上,掉在林易微肩头上,压抑着不停的喊“姐姐”小时候有事会躲在姐姐身后,就会安全的习惯,不会改掉了。
“小珊别怕。”林易微被妹妹这副样子吓到了,她感觉到一股不好的预感。
在林秀珊租的房子里。
“姐,我好疼,当初是不是就不该留下她,这样就不用这么无能,这么可笑了。”林秀珊趴在林易微的肩上,痛哭着,“可我,当时坚信我会永远爱着她的。”
林易微也眼含泪水,说:“明明小时候咱妈把我们照顾的很好,怎么到了我们做母亲就这么难……小珊我想他们了。”
“……呜……我也是……”林秀珊已经哭的语无伦次,双手不停的擦着脸,“我好狠我自己!”
“不要擦,我陪你。”
童家明站在花样小区三栋113号门口,玻璃门框里望过去,是俩个女人相互依偎。房子很老式,不太隔音,能很清楚的听到那些人是怎么把他妻妹给骗的,导致侄女现在生死不明。
但他好像不是很惊谔,因为他大概知道那伙人和实验室是什么来头。
童家明的公司,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和一实验室的其中一项研究相冲,最终带着专业性的童氏集团取得项目。
这只是开头。
他被暗算了,一个新合作的公司,在签合同时,合同那处落款,恶意的错误,毁了整座公司,而公司领导的家庭更是苦不堪言。
后来查出来有人是卧底,但那人在事发之前就辞职了,之后无影无踪,这件事无法立案调查。
他握紧了拳头,身影一晃,不小心碰到了在门口的酒瓶,她们回头看到童家明一脸疑惑,林易微率先站起来。
童家明喊:“易微你为什么要卖童童?就因为童童快死了吗?”说着,童家明转身跑了出去。
林易微懵了,嘴巴已经呆住了,但泪水还在从脸颊滑下去。
虽然童家明只是为了唬住林易微而胡说,依此为拖延时间,但后面林秀珊的精神越来越严重,却把这句话当了真,并产生嫉妒,因为她姐姐的孩子还在,而她的孩子却回不来了。
嘀嗒一声——她慌乱起身,她对着童家明身影喊:“家明你在说什么?还有你怎么在这?童童那边!”
林秀珊一脸懵,看到林易微冲了出去,她连忙跟上去。
“家明!”
“姐!”
-
蓝勒小声插了一嘴:“童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表情认真,眼珠子还在向上转,一副学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样子。
旁边的原绥小声喝止:“闭嘴。”
前面的林易微倒是被看笑了,笑容清秀,一只手微微遮唇,正如她说,她们来自书香门第的家庭,即使早年经历波折,但从小养成的学习,那深入骨子里的东西轻易改不掉。
那凄惨的林秀珊发疯时,也不会骇人,只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大抵是这么美丽,看起来清高的女人。
“没事。我继续……”
蓝勒讪讪的说:“抱歉抱歉。”
童家明在病床上把童时哄睡着,刚想出门看看易微怎么还不回来?到门口的他,听到什么动静,有人在哭?
“小珊。”易微的声音?随后听到脚步声,她们走了,他回头看了看童时,推开门看到路过负责隔壁床位的小护士,找她交待了几句去向,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无外乎,听到了林秀珊讲的全过程。
在听到实验室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跟让公司出事的实验室和三年前因为理念不同拒绝的实验室,是一起的,那家实验室肯定有问题。
他在路上想起所以有关联的细节,和那个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操!”
童家明跑的很快,林易微追到小区门口,童家明已经不知所踪。
“后来我才知道。”
童家明先是打电话给医院里童时的主治医生说:“我出事了,心脏就给我儿子,求你了吴溱,帮帮我。”
吴溱在办公室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表情深沉,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另一只手一直规律敲打着大腿,直到应了一声,才起身走出办公室。
童家明来到林秀珊打工的酒吧,打开手机。
嘟——
“喂!我在酒吧,你找个人出来一趟。”
“我没资格?!!”
“你们害的我家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我没资格?”
“简尔!你欺人太甚!操!!”
“行啊!我等着!”
三个小时后。
林易微怎么也没头绪,手机也打不通,她只好在医院大厅里等童家明,刚坐一会儿她就感到一阵不安,手心都是汗。
救护车停到门口时,医护人员配合默契着争分夺秒的推着手术车进了大厅。
“让开!”
“让一下!”医护人员喊着。
看着医护人员疏离人群,推车从她身旁经过时,林易微突然感到心跳的好乱,她揉了揉心口。
十分钟后,手机收到了电话,接通后:“是童家明妻子林易微女士吗?”
“是,我是。”
“我们是俐勐市鲁门医院,童家明先生在今日下午三点十二分抢救无效,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
童家明的死亡通知书。
林易微的世界好像被关了声音,有瞬间她觉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不相信不可能不会的!
刹那地上的手机里传来:“林女士,您儿子与童先生心脏匹配,童时患者的主治医生在三小时前收到童先生的遗体捐赠书,我们正准备童时的心脏移植手术,需要您的家属签字……林女士,林女士您有在听吗?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她捡起手机,声音跟着手颤抖,“好的……我在医院,这就赶过来!”挂了电话直往手术室奔跑。
“呜……童家明你混蛋!”眼泪随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手术室外,一名护士看到有人跑过来,问:“是林易微林女士吗?”
“是是,医生求求你们!”
“我们会尽力的。”
林易微手指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她努力的控制,作为大学中文系毕业并任职教授的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签这么丑。
签完后,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推门进到手术室。
林易微瘫倒在手术室外,她哭的窒息,痛的想死,但眼前的手术室还挂着“手术中”绿色的牌子,那是有人用自己命换来的另一条命,她要照顾他以后平安顺遂,直到天命取走的寿命才能到他的那边重聚,这样才对的起那场义无反顾。
五个小时后,童家明和童时一前一后被推出来,只是在前面的童家明,那日日见的脸庞蒙上了块白布,她轻轻的掀开,童家明的笑容已成过去。
在童家明安葬后的第七天,林易微的名下多了三十万,她收到银行信用卡转账的信息,下面还有一条信息[请你收下,就算是卡萨奇的一点心意。]
她回了条[谢谢。]慢慢的,她便带着身体逐渐恢复的童时,去了新生活。
接下来的七年里,林秀珊找遍了全市及邻里市区没有一点小兰儿的消息,而她彻底疯了。
童家明死后的第三年。
冬,那一天,童时看着发病的林秀珊,他的小姨。
她的表情很疯狂:“是你爸爸救了你!童时你还好好的,而我的小兰儿却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哈!”
童时低着头,小兰儿不见了,爸爸三年前死了,小姨生病了,妈妈现在很辛苦的照顾我们。
一切都糟糕透了!
小兰儿,他对这个妹妹的记忆来自他四岁生日的那天。
晚上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爸爸妈妈说是自己的小姨跟妹妹,他挺开心的,因为小姨很漂亮很温柔,给自己带来了玩具小汽车,而那妹妹可爱又活泼跟在自己身后听着妈妈的话,小声的喊自己哥哥。
他那晚就接受了自己又拥有了两位亲人。
后来 ,他们有时候会偷摸一块去玩着小孩间的勇敢游戏——探索别墅后面的小巷子。
有一天,童时问小兰儿名字叫什么?
“小兰儿是小名吧?”
“嗯。”
小兰儿想自己的名字吗?她知道,那是妈妈给自己取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他们五岁的春末 ,公园里,小兰儿和童时头对头,脚对脚,小小的身下是一大片的草绒铺成的地毯,风呼呼的,耳边还传来小男孩爽朗的嬉笑。
小兰儿小手互相捏了捏,微风吹过他们的碎发,树影映着白净圆润的小脸,在风静止的那刻,她说:“我叫林恨兰。”
原绥:“五五分说整就整。”
陆云则:“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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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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