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的手指猛然收紧，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讥诮弧度，湿透的墨发更显得他浅色的双眼透露着一股无情，还有一丝……来自深海的压迫感和洞晓一切的轻视。
沐汐虽然被他压制着，但并未显露丝毫恐惧和慌乱。她知道，一旦她露怯，眼前的人鱼就有可能立刻将她撕碎。她只是紧紧盯着他，冷笑一声：“你竟然想威胁我。”
白泽昳丽的脸上瞬间阴沉了下来，拇指恶意地在她的颈动脉上摩挲了一下：“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你的脖子拧断，陆地寄生虫。”
她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挣扎着在他耳边说道：“可以强大的你为什么会被抓上来呢？故意的？”
松开了一只手，但即使只用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依然大得惊人，他的右手缓缓移到沐汐挟制的脖颈处，挑衅般的用长长的黑色尖指甲慢慢地在她手背若有似无般触碰了一下，一道血痕便浮现在沐汐那双指甲圆润，白皙干净的手上。
沐汐眯起了眼睛。
最后，他只是轻轻地两指并拢然后再弹开，她便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手术刀便飞了出去，与他的脖子差之毫厘，接着“当啷”一声清脆地落地。
她的右手腕被他箍在了实验台上，令她挣扎不得。
旁边的人群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说吧，什么代价，”沐汐看到自己用来压制他的武器飞出去了一点也不着急，声线依旧冷冷淡淡的，像是在跟他平等地谈判，“你可以提，否则，你也不会到现在都没给我个痛快。”
他抬了抬下巴，眼神朝后退的人群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出去。”
沐汐头都不转地就说道：“司洛，你带他们到外面等我。”
司洛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可能？你还......”人群也窃窃私语起来，神色很不安。
她的语气不容违抗：“这是命令，不是请求。带他们出去，我不会有事，处理好了我就出来。”
他无法再与打定了主意的她争辩，于是转向人群，叹了一口气：“都走吧。”人群一开始还磨磨蹭蹭，但司洛说：“都相信她。”
人群中他是最后一个走的，他顿住，转头望向她：“有危险就求助，”他看了眼实验室天花板角落的冒着一颗红点的摄像头，“别硬撑。”
实验室的自动感应门在司洛走后便缓缓合拢，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沐汐和那条人鱼。交错的呼吸声距离极近，落针可闻的氛围里，只剩下旁边实验仪器的嗡鸣。
她闭了闭眼，身体放松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就当白泽的注意力完全锁定她因缺氧而泛红的脸颊和脆弱脖颈的瞬间，她猛地紧绷，然后一头撞向了他的头。
一时间掐住她脖子的手微松，而沐汐就利用这短暂的零点几秒钟，用那只未被完全压制的左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闪电般探向操作台边缘准备应急的医疗盘，将其一把扫落。
而医疗盘上的物件呈现出一段抛物线之后一样冰冷物什的下缘被她的左手指尖精准捕捉到，立刻被卷到手心灵活地反转，针帽被指尖迅速弹开，不带丝毫犹豫地按下开关，药液就从他的手腕下方注射了进去。
只见白泽的目光一怔，他俯视着自己的手臂，一股麻痹感沿着手臂神经迅速蔓延，逐渐没了知觉。而她则趁他愣神又把另一个针筒贴合在了绞着她脖子上的那只手上。
针筒在利用完毕后被她随意丢在了地上。“无针注射器一点都不疼的，利多卡因起效很快，但只是单纯地暂时让你的手臂没力气而已。”沐汐扯着嘴角笑得很张狂，“这下总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白泽垂下了手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响，很明显的表达了他的不服。他自来熟般坐到了操作台旁的银色圆盘椅上，对她抬了抬下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洗耳恭听。”
他将一侧的湿发别到了耳后，沐汐发现他的鳍耳代替了原来人类耳朵的位置，像是冰蓝果冻色的半透明扇形，上面似乎还有水波纹。耳根处有蓝白渐变为他的肤色，十分美丽。然而白泽打断了她对新物种生理结构的专注观察，语气散漫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一直想知道，amazing，是什么意思？”
沐汐顿时有点想笑。
“经过我多日来对你们语言的认识，虽然频率相同，但我觉得跟你们现在所说的话语不符。”
沐汐努力将汹涌的笑意埋藏在心底，一本正经地像百度百科一样解释道：“Amazing,是英语中的词汇，作为形容词是‘令人大为惊奇的，惊人的，了不起的’意思。”
“英语？”
沐汐一下子感觉不再是生物学博士而是一个教小学生知识的老师：“对，英语，来源于英国，至于英国嘛，我们人类在陆地上有过很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语言，但我们基本都会1～2种不一样的语言。”
她又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在试图让一个近似于外星人的非人生物理解一些冒着傻气、3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实的行为十分可笑。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若有所思般，随即醒悟过来，“不对。”
沐汐微微挑了挑眉，“这很对。”
“我认为Amazing不是‘惊人的’的意思，”白泽戏谑的目光流连在沐汐脸上，“而是你们人类固步自封的愚蠢和夜郎自大的狂妄。”
沐汐神色阴沉地看着他，有种被小屁孩戏耍的无力感。
“这只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他淡淡道，“在我之前，你们有没有遇到过像我一样的......生物 ？”
“没有，虽然东西方的神话中有相关记载以及各种谣言，但一直未有实质性的发现，你确实是第一例。”
他闭眼冥想，又旋即睁开：“你认不认识......两个人类?”
“性别？长相？特征？”
“一对中年男女，长相算是上乘，很聪明，懂得也多，态度也很友好，一点都不像你们这群没见识的。”
“你遇见过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
“对，7000多个日夜之前，在哪里......海里，我只能说这么多。”
7000多个日夜，19年之前。
沐汐沉默了。
她起身走到了旁边的置物架上端起了自己放在那儿的电脑，打开，输密。
她背对着他，白泽也看不清她干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合上了电脑，然后不急不迫地走了过来。
白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角落的监控，红点一闪一灭，最终顿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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