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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炊袅

第六章:新炊袅

阿水几乎是懵懂地,跟着杨术又回到了张家。

一路上,他的脚步依旧虚浮,却不再仅仅是因为病后的虚弱。杨术那句“你要是愿意,以后就住这儿”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难以平息的涟漪。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和前方那双步履沉稳的、沾着些许泥尘的草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柴房的阴冷霉味,一会儿是小院里暖融融的阳光和清苦的药草香。

张家院门虚掩着。杨术直接推门而入,脚步未停。阿水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了进去。

院子里,张大娘正端着个簸箕拣豆子,张雨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见杨术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阿水,张大娘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堆起一个过分热络的笑:

“哟,术小子回来啦?事儿……办妥了?”她的目光在杨术和阿水之间飞快地打了个转,带着试探。

杨术停下脚步,站在院中,身姿依旧笔挺。他没看张大娘,目光扫过这处他并不陌生的院子,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夺:

“嗯。我来带阿水走。”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端着簸箕的手指收紧了些。张雨也停止了晃腿,撇撇嘴,斜眼瞅着阿水,眼神里混着惯常的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他可是听说了,杨术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那两间黄泥瓦屋结实敞亮,院前屋后也宽敞,可比挤在这人多嘴杂的大院里自在多了。

“哎哟,这……这就走啊?”张大娘放下簸箕,搓着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不舍和为难,“你看这孩子,病还没好利索呢,这要是……”

“无妨。”杨术打断她,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那儿清净,适合养着。”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张大娘脸上,那眼神平静,却让张大娘没来由地心里一虚。“当初说好的,人我领走,往后与张家再无瓜葛。聘礼,您也早收妥了。”

他这话点得明白,也绝。张大娘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不舍立刻挂不住了,讪讪地笑了笑:“那是自然,自然……咱们张家最是讲信用……”她心里飞快盘算着,杨术给的那对点翠首饰价值不菲,远比留着阿水这个吃白饭的划算得多。如今他自己愿意接手这个病秧子,她乐得甩掉包袱。

“阿水,还愣着干什么?”她立刻转向阿水,语气变得又快又利索,带着驱赶的意味,“赶紧去把你那点破烂东西收拾收拾!别磨磨蹭蹭耽误杨术功夫!”仿佛慢一步,杨术就会反悔似的。

阿水被这骤然的变脸刺得心口一缩,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走向那间阴冷的柴房。

他的全部家当少得可怜。几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一方磨得起了毛边的粗布汗巾,还有那只藏在砖石后的、用油布包裹着的宝贝香木。他把这些东西卷进那条空瘪的旧包袱皮里,打了个结,拎在手上。

走出柴房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屋檐下。那根钉子空荡荡的,平安符到底是不在了。他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寄居了十余年、却从未给予过他丝毫温暖的院子,心中竟奇异般地没有多少留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

张雨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哟,病秧子这下可真攀上高枝儿了,可别忘了咱们张家的饭把你喂这么大!”

阿水没理他,抱着那个轻飘飘的包袱,走到杨术身边。

杨术看了一眼他手里那小得可怜的包袱,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对张大娘微一颔首,算是告别,便转身向外走去。

阿水紧跟在他身后,一步踏出张家那扇不算高的门槛。

阳光兜头洒下,暖意重新笼罩全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少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他没有回头。

再次回到村尾那座黄泥小院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杨术推开竹篱笆门,侧身让阿水先进。院子里的光景依旧,劈好的柴火堆得整齐,草药苗在阳光下舒展着蔫巴巴的叶子,石墩上的粗陶碗还留着方才阿水喝过水的水痕。

“西头那间,以前堆杂物的,收拾出来了。”杨术指了指右手边那间稍小一点的屋子,“你去看看。”

阿水抱着包袱,迟疑地走向那间屋子。门是简单的木板门,没有锁,只用一个木栓从里面闩上。他推开门,一股干燥的、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极干净。靠墙摆着一张简易的木床,铺着厚厚的干草垫,上面铺着一层半旧的、但浆洗得干净的粗布床单。床边有一个同样简陋的原木小柜,可以用来放衣物。一扇小窗朝南开着,糊着干净的桑皮纸,阳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斑。

比起张家那间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柴房,这里简直称得上“奢华”。

阿水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这……就是以后他住的地方?

“缺什么,再说。”杨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不知道何时也走了过来,正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先把你的东西归置一下。”

阿水低低“嗯”了一声,走进屋里,将那个轻飘飘的包袱放在木床上。解开结,里面那几件寒酸的旧衣显得与这干净整洁的小屋有些格格不入。他默默地将衣服叠好,放进那个原木小柜里。动作间,他能感觉到杨术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有些紧张,手指微微发颤。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油布包裹拿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塞到了枕头底下最靠里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杨术似乎并没留意他这个小动作,见他收拾停当,便道:“灶房在左边。自己去看看米粮在哪儿。”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该做饭了。

阿水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会的饭食不多,无非是些贴饼子、熬粥、蒸红薯之类的简单东西,而且以往在张家,用的都是最次的粗粮,油盐也看得紧,不知杨术这里……

他跟着杨术走到隔壁的灶房。这里比他那间小屋大不了多少,但灶台、水缸、碗柜一应俱全,虽然陈旧,却擦洗得干净。杨术打开一个矮柜的门,里面放着半袋粟米,一小袋白面,还有几个红薯土豆。旁边的瓦罐里盛着清亮的猪油和粗盐。

东西不算丰盛,但比起张家,已是好了太多,尤其是那半袋白面,在张家是轻易吃不到的。

“看着做。”杨术丢下三个字,便转身出去了,留下阿水一个人对着灶台发愣。

他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水缸里的水是满的,清澈见底。他先舀水淘米,粟米粒粒分明,不像张家总是掺着不少沙砾糠皮。

灶膛里的火也好生。松针引火,加上干燥的柴块,火苗很快旺旺地烧起来,舔舐着锅底。阿水将淘好的米下锅,又切了两个红薯块进去一起熬煮。

趁着熬粥的功夫,他舀出小半碗白面,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看着那细腻的白面在手中变换形态,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他没有做复杂的,只将面团擀开,撒上少许盐粒,滴上几滴金贵的猪油抹匀,再卷起擀平,做成几张简单的烙饼。

锅热刷油,饼子贴上去,很快发出滋滋的响声,面香混合着油香弥漫开来。阿水专注地翻动着饼子,看着它们一点点变得金黄焦脆。

粥香和饼香渐渐充满了小小的灶房,透过敞开的门飘到院子里。

杨术正坐在院中的石墩上,擦拭着一把锄头。闻到香气,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朝灶房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忙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阿水将熬得浓稠的粟米红薯粥和烙得金黄的油饼端到院里那张低矮的木桌上,又摆上两副碗筷。饭菜简单,却热气腾腾,散发着最质朴的香气。

杨术放下锄头,去井边打了水洗手,然后走过来,在桌边坐下。他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又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整个过程沉默而迅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阿水有些忐忑地坐在他对面,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粥,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饼,火候还行。”杨术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褒贬,“粥,下次水可以少点。”

阿水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嗯。”

这就是……认可了?他低下头,掩住眼底一丝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亮光,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似乎稍稍落下了一点点。

饭后,杨术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阿水想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歇着去。”他言简意赅。

阿水只好退回自己的小屋,坐在床沿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碟相碰的清脆声响,依旧有些恍惚。这一切,和他预想的、以及过往十几年的经验,都太不一样。

下午,杨术扛着锄头出了门,像是去侍弄屋后的哪块地。阿水被留在院里,杨术只丢给他一句“随便看看,别乱跑”。

他拘谨地在院子里走了走。阳光正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他蹲在篱笆边,看着那几株蔫巴巴的草药,犹豫了一下,拿起角落的木勺,舀了清水,小心翼翼地浇在它们的根部的泥土上。

做完这些,他回到那个属于他的木墩子上坐下。阳光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连日的病痛和惊惶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暖意驱散了不少。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截香木,握在掌心,温润的触感和清冽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几件简陋的木工工具——一把小小的刻刀,一把磨钝的凿子,还有一小块磨刀石。这些是他偷偷藏下、没被张大娘搜刮走的吃饭家伙。

他看着掌心那截香木,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他站起身,在院角那堆劈好的柴火里,仔细挑选出一块质地细腻、纹理均匀的边角料。然后回到木墩子旁,拿起刻刀,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削刻起来。

木屑簌簌落下,带着清新的原木香气。他做得极其专心,手指因为病后虚弱还有些发颤,但动作却稳而柔。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投下浅淡的阴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手中逐渐成型的木头,和刻刀划过木料的细微沙沙声。

他刻的是一把小木匙,勺柄微微弯曲,线条流畅,勺头圆润小巧。并不复杂,却需要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阿水猛地回过神,抬起头,只见杨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不远处,肩上还扛着锄头,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柄即将成型的小木匙上。

阿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想藏,却又僵住。他私自用了柴火……虽然只是边角料。

杨术的视线从小木匙移到阿水有些紧张的脸上,又扫过地上那些细碎的木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会用刨子吗?”

阿水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术已经放下锄头,走向屋檐下那个简陋的工具棚,从里面拿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工刨,递到阿水面前。

“堂屋的门轴有些涩了,”他语气平淡,像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活计,“得刨掉一点木头。试试?”

阿水看着那把沉实的木工刨,又看看杨术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迟疑地伸出手,接了过来。刨子的木柄被磨得光滑,透着常年使用的温润感。

他走到堂屋门口,仔细查看了那扇开关时发出吱呀声响的木门。然后,他蹲下身,将刨子抵在门轴需要修整的位置,吸了口气,稳稳地向前推去。

“沙——”

薄而卷曲的木刨花从刨口顺畅地吐了出来,带着新鲜木料的清香。

杨术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看着少年那双本该显得纤细无力的手,握住刨子时却异常稳定,推动的力道均匀而精准。看着那专注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透着一股执拗劲儿的嘴唇。

几下之后,阿水停下来,试着推动门扇。吱呀声果然小了许多,开关变得顺滑。

他松了口气,抬起头,正对上杨术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深沉,却似乎比之前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还行。”杨术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接过阿水递还的刨子,转身挂回工具棚上。

夕阳西下,给小院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辉。

晚饭依旧是阿水来做。有了中午的经验,他从容了些。熬了稠粥,切了咸菜,又将中午剩下的饼子熥热。

饭菜上桌,两人对坐无言地吃着。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

饭后,杨术照例去洗碗。阿水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远处群山轮廓变得模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杨术洗完碗出来,看了他一眼:“晚上闩好门。”

“……嗯。”

杨术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正屋。

阿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闩上门,屋内一片昏暗。他摸索着点燃了窗台上那盏小小的、杨术提前给他备好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一室黑暗,将小屋照得暖融融的。

他坐在床沿,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虫鸣,这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寂静。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截香木和那把他新做的小木匙,就着昏黄的灯光,用刻刀在小木匙光滑的柄端,细细地刻下一道水波般的纹路。

刻完,他吹掉木屑,将小木匙和香木并排放在枕边。

然后他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躺下。身下的干草垫柔软而干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被子也是干燥而温暖的。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安宁。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把刨子木柄的温润触感,和推动时木料顺畅分离的微妙反馈。

这一夜,柴房里常有的那种阴冷潮湿的噩梦,没有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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