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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城 梦回

昏暗的街口仅零星几盏夜灯,抬头,漫天飞雪迎着微光,落在了安娜的帽檐。

这是今年京市的第一场大雪。

公园的长椅上,小小的安娜缩成一团,宽厚的羽绒服把她包裹得像个粽子。路灯下的雪清晰可见,安娜看得出神,任由冰凉的雪花化成水,冻住她的脸颊。

一把透明的伞忽然在她头顶撑起。

韩书白皱着眉,温热的手套抚上她的脸,小心又细致地擦去落在她脸上的水珠。

“怎么在这儿等?”

安娜不语,只反握住韩书白的手,把他拉到身旁坐下。

“你看,雪。”

韩书白穿着长款的旧羽绒,两人都圆滚滚的,怕伞遮不住,韩书白半撑着扶手,将安娜虚揽在怀里,小小的空间,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嗯,怎么了?”

“别洛格勒也下雪了。”安娜说,“尤里说,今年维先涅戈罗德的积雪有我大腿这么厚。”安娜夸张的比划着,却发现这个长度好像只到韩书白的小腿肚,她又不满地嘟囔,“我也长高了,说不定不至于。”

韩书白轻笑,对安娜字里行间的小计较感到有趣,他的手伸出伞外,接住了一片小雪花。他微微侧头,柔声问道:“小安娜,你是不是想家了?”

安娜沉默了片刻,踢踢腿,轻轻叹息:“对啊。”

“今天是新年夜呢,大家都在一块儿。”安娜仰头,靠在椅背上,掰着手指算,“安格琳娜、马特维、瓦列里、尤里……还有我妈妈。”

“你知道吗,”安娜似乎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拽着韩书白的手臂,边说边晃,“我们家在维先涅戈罗德的近市区……就是市中心再出去一点,没那么中心……”

“那个方向可以听到首都广场的大钟楼,零点的时候呢,我们几个人就会挤在阳台前面,等钟声响起,就许愿——等钟声完全停止,一直默念一直默念,结束了才可以说谢谢上帝。”

忽然,韩书白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被打断的安娜睁大眼睛,奇怪地问:“你这个点调闹钟干什么?”

安娜疑惑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凌晨五点,韩书白起来买菜吗难道。

她狐疑地看了下时间,艰难地把手机塞回自己鼓鼓囊囊的衣服里,再抬头,韩书白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保温壶和……首都广场的大钟楼模型。

韩书白扭动了边上的发条,霎时,一阵闷厚的钟声从里面传出,虽不敌真的,却模拟得像模像样。

“新年快乐,小安娜。”

韩书白低头看着安娜冻得红扑扑的脸,笑了笑,“给你带了别洛格勒的红菜汤,还有新年馅饼,不知道正不正宗。”

安娜说不出话来。

维先涅戈罗德距京市七千余公里,跨越五个时区。

现在是凌晨五点,于别洛格勒时间,恰逢新年。

安娜在等远在那头的母亲和安格琳娜的祝福,这是维克多利亚家的习俗,一定要在零点对家庭成员说新年快乐。

她听见手机里传来远在故乡的信息,此起彼伏。而此时此刻,另一个人,一个不相干的人,给她带了熟悉的年夜菜和象征新年的钟声,在她上下学嘟囔的失落里,凌晨五点,独自出现在宿舍楼下。

心跳忽然飞快,安娜低下头,把保温壶紧紧抱住,热气透过不锈钢传至安娜的怀里,泛着暖和的酸涩和感动。

“谢谢你。”

安娜歪头看他,没忍住,轻轻抱了一下。

脸贴着脸。

“新年快乐,韩书白。”

韩书白只是惊讶了一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韩书白,等我结束了这儿的一切,我就带你回别洛格勒吧。”小小的声音坚定又认真,“别洛格勒的新年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圣诞树,我们可以在广场跳舞、唱歌、喝酒……我可以带你去放烟花,首都广场到处都是卖烟花的……”

期颐的目光在夜色中发亮,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着孤身的飞蛾。

“……好。”

这是他们度过的第二年,第一个冬天。

他们的过去像雪一样轻,堆积起来却像冬天般厚重。

安娜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出神,任由眼泪划过,埋入翻腾的被褥。

自从楼下那日的重逢,安娜总是不可避免地梦见韩书白。

却从未有今日这样失控。

她很清楚,因为今天的梦境不是虚幻的影像,而是真实的过往。

跟现状却割裂得像两个世界。

*

随机播放的英文歌曲在录音机里传出——那是陆征送给安娜的情人节礼物。陆征自小就在冬城和维先涅戈罗德两地跑,而这两个城市都是闻名世界的音乐都市。走在街道上,总能遇见街头艺术家们突如其来的琴声,像城市的烙印,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

陆征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每次去维先涅戈罗德都会买很多黑胶专辑。如果不是安娜坚决反对,陆征都想在南城这小公寓里摆一台留声机。

老旧的书柜前,小小的身影站在椅子上,正艰难地把高处的书一本本往下丢。

这些书安娜暂时都用不上了。如果退租的话,许多东西都得打包寄回冬城去。她跟外公打了招呼,送到老家后会有邻居帮忙签收。

打包这堆杂物花了安娜一下午的时间。

长吐一口气,安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满意地看着六个打包完备的大箱子,却对怎么拿到快递站犯了难。

算了,先一个一个拖到楼下吧。

安娜有些低估了书本的重量,在一个脱手,硕大的箱子像物理书上的受力分析题似的,在楼梯上滚了好几个圈,歪七扭八地落在一楼的楼梯口时,安娜像只受惊的兔子,尴尬地捏着耳垂,呆滞地站在拐角。

直到箱子暂停滚动,一双白色的家居拖鞋同时出现在侧。

安娜视线缓慢移动到来人身上,像梦中多次出现的场景,夕阳的余光给韩书白渡了一层金边,映得他白皙的面容愈发夺目,像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熠熠生辉。

韩书白把箱子搬起,妥善地搬到了不阻碍行人通行的角落。

他神态依旧,透着股惯常的从容,微微抬眸,问道:“需要帮忙吗?”

“额……”

不用二字还未说出口,韩书白已经掠过安娜上了楼。

安娜赶紧转身追去。

她并不意外韩书白知道她住哪儿,记忆中的韩书白向来神通广大,这点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且门口堆积成山的箱子也确实将安娜的窘境一览无遗。

韩书白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指尖颇有节奏地敲击着纸板箱子,发出令人发怵的响声。

“这么多,你打算一个人搬到快递站吗?”

“嗯……”不知为何,安娜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转移视线,“也不是很多,慢慢搬……”

总能搬到的。

“安娜,”韩书白语气淡淡的,“找我帮忙有这么难吗?”

说不上生气或者失望,确是安娜记忆中最害怕的韩书白模样。

大学时期的韩书白很忙,虽然作为安娜的全科家教,但他本职的学生工作依旧多到发指。每年,韩书白总有几个星期不在京市,不是竞赛就是学术会议,即便如此,韩书白也总能精准地在京市时间晚上八点,雷打不动地监督安娜学业的完成情况。

风雨无阻,寒暑无间。

尽职到安娜都觉得韩书白是不是有分身,怎么可以做到一边监督安娜的学业,一边又不耽误自身带领他的组员每次都在全国竞赛中夺得金奖。

二十岁的韩书白神色平淡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在宿舍门口忐忑等待的安娜。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眼底的笑意,他的视线落在背对着他的安娜身上,直到安娜似有所觉,红扑扑的脸上露出惊喜的女孩神态,小跑着朝他奔来。

“生日快乐。”安娜边说着,边给他递了准备许久的生日礼物,“送你的。”

是个做工粗糙的围巾。

韩书白却冷了脸色。

“你这个星期不好好写作业,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说是不好好写作业,韩书白甚至都没把话说透,明明是找人代写,连字迹都不装,韩书白在视频中就看出来了。

他没发火,语气甚至算不得起伏,安娜却觉得手脚冰凉。

那股该死的熟悉的压迫感。

安娜愣了愣,竟一下子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木然地看着韩书白把箱子轻松搬起,脚步稳健地搬到楼下去。

安娜看着他的背影,又与空手折返回来的韩书白对上视线。他淡然地瞥过,只专心地将剩余的箱子一个个搬起。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帮忙托着底部,头埋得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鸵鸟。

韩书白的气散了一些。

老是这样。

做错事,就乖得不行。

“不用。”韩书白声线不再冰冷,他缓了神色,道:“你去我家拿一下滑轮车吧,门没锁。”

“……好。”

记忆中的路线依旧清晰,安娜站在韩书白家门口,温热的手紧握着门把,上一次,她莽撞地冲进一摊烂泥的关系中,这扇门,就是开端。

客厅后面的柜子……

安娜思忖着,视线缓缓落在定制的白色柜子,中间掏空做了台面,分隔出上下收纳。夕阳余晖映在背光的相框处,安娜拿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相片,久久没回神。

那是韩书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她的现场比赛。

大奖赛,京市站。

照片里的小女孩高高举起花束,右手捏着金色的奖牌,笑得害羞又开心。身后的少年被调皮地挡住脸,无奈地侧了半个身子,温柔地垂眸注视着女孩。

白皙的指尖轻抚着女孩的脸,又停在身后的少年眉心。

好年轻的两个小孩。

韩书白那时的年纪应该跟她如今相仿,怎么看起来比她小这么多。

“找不到吗?”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安娜猛地回头,手上撺紧的相片摩擦得她指尖通红。

韩书白像没注意到她窘态似的,径直走到她身边,拉开底下的柜子,把拖车拎了出来。

“翻新过了,担心你可能找不到。”

似乎是在同她解释。

“噢……好。”

悄悄地把相框摆回原位。

“走吧,先去把你的箱子拿去寄了。”

快递驿站离他们住的地方也就隔了一个拐角,登记完信息后,看着快递员一个一个地贴好快递单,安娜才放心下来。

她拽着拖车,心情颇佳地走在前面。

韩书白跟在她身侧,不由问道:“要搬回京市吗?”

安娜摇摇头,“先回冬城吧,京市的房子已经退掉了,还得重新租呢。冬城有冰场,有教练,先回去看看情况。”

“没找到地方的话,你可以先住我那儿。”

安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住京市,”见状,韩书白补充了一句,“一直空着也是空着。”

“……再说吧。”

安娜没接话头,只想敷衍过去。

街道开始亮灯,与蓝调的天色混在一起,像调色盘被洒了水,滴在蓝色的画卷上。

“要一起吃饭吗?”韩书白问。

安娜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想拒绝,“算了……”

“我做了水蒸鸡,还有鱼。”

韩书白补了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哪有别人帮忙了一个下午还拒绝别人请吃饭的道理。

安娜纠结了一分钟,韩书白也就静静地看着她纠结。

“……好吧。”

安娜认命地坐在了韩书白新装修的房子里。

说来也是好笑,韩书白是冬城人,但是自小在南城长大,后来读大学又去了京市,学的一手好菜都是南方菜。

安娜那时被外公托管给韩书白照顾,她一个别洛格勒兼冬城人,一来中国就在京市长大,却被韩书白硬生生调教成南方口味。

搞得她在韩书白离开京市的那一年,硬生生饿瘦了五斤。

想到这,安娜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

安娜赶紧正襟危坐,看着餐桌上久违的南城菜,不由地夸赞,“厨艺大涨啊书白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淡定如韩书白,心脏也漏了一拍。

“尝尝?”

韩书白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安娜吃得脸颊鼓鼓的,嚼东西的样子像个小仓鼠,还不忘边吃边竖起大拇指。

韩书白忍俊不禁,抽了张纸下意识地擦拭安娜的嘴角。

安娜愣住,随即又躲开。

似乎觉得不妥,又假装没事人的凑近,低头说道,“这个鱼好吃。”

韩书白把纸揉成一团,视线从安娜身上移开,神色依然,“那就多吃点。”

待餐桌上的餐盘被洗劫一空,韩书白笑了笑,收拾好空盘子,一并拿到水池旁。

吃白食的安娜自然冲到他身边,不管如何,不做饭但洗碗这点眼力见还是得有的。

韩书白作为主人,也不可能让身为客人的安娜来洗碗。

他们互相拉扯的身影被楼下的郭天玉尽收眼底。

郭天玉冷笑一声,挨着车身,缓缓点燃一支烟。

西装外套内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Hey,I have already arrived. Where are you?”

“Half hours later.”

郭天玉挂断了电话。

安娜没有在韩书白的家里待很久,她扯了袋垃圾当答谢就跑了下来,并没有注意到街口的郭天玉。

反倒是韩书白在窗边收拾碗筷,瞥了眼正笑盈盈盯着自己的郭天玉,对上视线后,郭天玉挑眉,朝他挥了挥手。

韩书白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把碗筷分类放好,擦了桌子,才缓缓地走了下去。

“怎么过来了?”

韩书白面无表情,掐灭了郭天玉指尖的烟。

“我来看看……是谁抢了我的晚餐。”

郭天玉环臂,好整以暇地盯着韩书白看。

毕竟,说要请吃饭的是他,突然放鸽子的也是他。

“有点事情。”

韩书白没有说太多,又看了眼西装革履的郭天玉,问道:“你要去哪儿?”

“机场。”

“你要出差?”

“不是,接个人。”

韩书白笑了,“什么人劳烦你亲自去接?”

郭天玉笑得无辜又可怜,“一个孽缘。”

谁的孽缘就不知道了。

沉默片刻,郭天玉在烟盒里抽了一根烟,趁韩书白不注意,塞进他的嘴里。

烟丝在夜色中燃出星星点点的火焰,袅袅薄雾中让韩书白的表情变得捉摸不透。

“你不会真打算横刀夺爱吧?”郭天玉视线轻轻落在安娜的楼房,这还是他亲自挑的。

倒给他们行了方便。

直到火光行至指腹,韩书白意有所指,“你说得对,”

“我不想后悔。”

韩书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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