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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姜满在教室门外等她的老师下课,隔着教室的玻璃,可以看见这个时间上课的都是小段龄的学生,大约五、六岁,和姜满当年初次学舞的年龄差不多。

那时候也是在这里,在这间教室,她上了自己的第一节芭蕾启蒙课,和现在教室里面的女孩们一样,她穿着粉色舞裙,粉色的舞鞋,做着基础的腿外开和点脚收腿练习。

那时的她不知道这一选择会对她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意义,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只是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在舞台的聚光灯下翩翩起舞,虽然那个想象里的舞台远没有她未来登上的阔大。

姜满观摩了一会年幼女孩们不整齐的舞步后,去了旁边的空教室,这里和上课的教室大小结构都一样,但却比记忆里显得要小。

覆盖了整面墙的镜子,照着她此时看起来有些疲态的面容,许久没有跳舞了,肌肉已经开始丧失从前的力量,身体的记忆里只剩摔倒后受伤的恐惧。

姜满从前每一天的开始,都是面对这样的一面镜子,她仔细观摩镜子里的自己,不是自我欣赏,而是自我审视和自我批判,要分析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能做得更好,像一种自我厌恶的习惯,你得苛刻,不能得过且过,才能接近一点点所谓的“完美”。

有时候今天是趋近那个完美的,第二天就丧失了感觉,哪里都做不对,不仅仅是技巧,到了她这个阶段,技巧是基础,而标准模糊的艺术性,需要比拼天赋的上限。

“放弃”这一选项,好像是种解脱,她终于可以停下一次次不懈的努力,停下一次次对恐惧和伤痛的克服,放任身体的退化,但精神里的支撑却突然垮下,她没有了人生的方向,有种胜过受伤的恐惧。

姜满曾看过一个芭蕾纪录片,里面的老师谈起芭蕾舞演员因为受伤放弃芭蕾,只说了一句话——“很不幸,但人生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是这样,只能这样。

她一向擅于接受生活的变化,但这一次,她不确定要怎么去接受。

姜满的启蒙老师姓吴,年龄应当已经四十多,她不是昔城人,而是北城人,她曾经就读北城最好的舞蹈学院,但中途却从舞蹈学院辍学,几经辗转,来了昔城这座小城开了舞蹈学校,听说,最早她连一个舞室都没有,只是改装了自家的客厅充当练习场地,后来逐渐有了口碑,才有了现在的舞蹈学校。

她的学生有许多考去了知名的艺术院校,而姜满是走得最远的那一个,如路霜所说的,她的照片挂在舞蹈学校的大厅里,作为优秀学员展示,下面写着她考入了北城舞蹈附中,后来因比赛获得全奖进入德国的舞蹈学校,毕业后又甄选入当地舞团,看起来如此一帆风顺。

一定有许多走进这里的女孩,把她当成过憧憬的对象,愿望和她一样,站在那些遥远、阔大的舞台上。

旁边教室的舞蹈课结束,女孩们离开教室,门口的家长一个个拉着她们喂水,问她们累不累,还要不要坚持下去,其中一个女孩因为刚才上课总是做不对动作,站在妈妈怀里一直哭,妈妈又是安慰又是鼓励,感觉放弃的话都在嘴边了,还是问她,那你想放弃吗,女孩想了想,只是摇头,摇头后又哭起来。

吴老师跟家长们寒暄几句后来找姜满,看见姜满正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愣神。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第一次来上课就哭了。”

“真的吗。”姜满笑着说,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但不一样的是,你是偷偷哭的,是那种很气馁,觉得跳舞很累很难,但又一点也不想放弃的充满不服气的哭。”

“我以为自己不是那么爱哭呢。”

“你那会才多大啊。”吴老师笑,“但你后来再没有哭过了,受伤也没有哭。”

吴老师又问:“你最近怎么样?看起来有点累。”

“可能倒时差的原因。”姜满说,“我都还好,只是最近因为伤要休息一段时间。”

姜满没有完全说实话,像是怕别人会为她可惜,为她失落。

“严重吗?”

“不都经历过吗,也不是第一次了。”姜满随意地说道。

吴老师见她不想细说,便只安慰她:“那就趁现在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你还年轻,舞蹈生涯还很长。”

“是啊,您都还在亲自上课呢。”

“等会,要不要给之后上课的孩子介绍一下你德国跳舞的经历?”吴老师说,“顺便指点一下她们?因为大厅那张照片,她们应当都认得你。”

姜满想了想,然后点头答应下来。

课堂人不多,七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围着她坐了一圈,认真听她说德国跳舞的事,她们这个年龄好奇心强,但太严肃内容听起来又太枯燥,姜满就说起自己从前每天的日常,比如上多久的课,排练多久,在排练天鹅湖的时候穿废了多少双舞鞋,为了治疗和避免受伤每日要忍受的冰敷,除了舞蹈还会做哪些运动,还有老生常谈的那句,舞蹈不只是漂亮光鲜,背后需要付出很多痛苦和努力。

有女孩问她,“老师,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舞剧?”

“肯定是天鹅湖吧。”另一个女孩说,“我妈妈说,每一个芭蕾舞演员的梦想,都是天鹅湖,我看的第一个芭蕾舞剧也是天鹅湖。”

“天鹅湖确实对芭蕾舞演员有不一样的意义。”姜满说完,思考了一会后又答:“但我最喜欢的除了天鹅湖,还有胡桃夹子。”

此时快到圣诞季,如果不是受伤离开舞团,应当又是每年排演胡桃夹子的时节,那么多舞剧里,除了每个芭蕾舞演员梦想的天鹅湖,胡桃夹子是她最喜欢的,因为华丽的舞美布景,和几乎每个演员都不大一样的表演服装,不像在天鹅湖里,她总是站在长排的人群里,穿着和他人一样的轻盈的白色的舞裙,做着同样的舞步,加上妆容后连长相也变得趋同,真的只是一片白色的背板。

“我知道,我们年底的演出就表演这个。”

“老师跳得跟我们肯定不一样,要难得多,我在电视上看过。”

“有什么不一样呢。”

“老师能不能跳一段啊。”

底下热闹地讨论起来,吴老师组织起纪律,让她们起身跳舞,然后让姜满参与指导示范。

女孩们因为才学会穿足尖鞋,小心翼翼地跳着不够规范不够完美的舞姿,让姜满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从第一双足尖鞋开始,一步步,一点点,吃了许多苦头后,才走到了今天。

上完课,天色开始暗下,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姜满拿出手机,看到余白的未接,和他发来的微信。

“我们准备去吃饭了,但不着急,他们先去了,我和冉与在舞蹈学校楼下等你。”

姜满还在舞蹈教室里,下课了的女孩还在问她问题,问多了就开始和舞蹈无关,比如德国是什么样的,舞蹈学校大不大,几个人住在一起,德语难不难,那里的食物好吃吗,她一个个耐心回答,直到吴老师催促下,女孩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女孩们离开后,姜满走到教室的窗边,低头往下看。

舞蹈学校在一栋四层临街的老住宅的二楼,楼里已经没有了住户,都改成了商铺,窗下是舞蹈学校的前门,隔一条人行道就是马路。

透过干枯的落满积雪的树杈,姜满看见了停在街边的余白的车,车没有熄火,余白却不在车里,他正坐在街边的座椅上,面朝着舞蹈学校的入口。

雪融时,天更冷了,路灯在此刻半暗未暗的天色下还不明亮,昏黄的光亮,落在余白的身旁,紧挨着他的影子。地面的积雪被扫在两旁,露出有些濡湿的地面,一个半融化的雪人被堆砌在他的旁边,他低头,伸手将雪人凹陷的形状抚抹平整,又扶正了它歪掉的用瓶盖做的眼睛。

余白像是感到了她的视线,突然抬起头,看向她在的那扇窗。窗后是灯火明亮的舞室,姜满正看向余白,只是看着,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移开视线。

此情此景,对姜满来说,似曾相识。

八年前,在姜满去参加北城舞蹈学校的考试前不久,她受了伤,但还是来了这里做练习准备,那天冉与在参加竞赛集训,而路霜陪余岳去了和县忙新的项目,姜满一个人来舞蹈学校练习,但在练习结束后,她站在窗前低头往外看时,却发现余白正站在楼下。

那时是十一月末,昔城下了雪,比往年和今年都早,地上的积雪刚刚铺满,座椅上也是,雪还在时大时小地下着,余白站在路灯下,倚靠在座椅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头发上和衣服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姜满赶忙穿好衣服后走下楼,她的脚伤很痛,走得急了便又踉跄起来,余白看见她下了楼,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过她的背包提在手里,然后蹲下身,示意要背她。

“我可以走,只要慢一点就行。”姜满说。

但余白坚持,“路上很滑,现在也不好打车,走一段后打上车就好了。”

姜满犹豫后才俯下身将手搭在余白的肩上,他起身背起她,带着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暗下来的天色里,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车流拥堵,经过的出租却都无空车,但他们只是安静地走,安静地等下一辆车经过,直到天黑了下来,雪在路灯下发光,冷天的风在两人的缝隙里乱窜。

之后怎么样打到的车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条路又漫长又短暂。

有一次,那段回忆跑到了姜满的梦里,在梦里,她清晰地知道是梦,梦里的雪天很冷,风很大,积雪很厚,他们走得很慢,直到整条街只剩他们两人,她想喊余白,却又怕这个梦会因此结束,但走着走着,那条路好像突然到了终点,她也醒了过来。

柏林的冬夜,窗户忘了关,冷风一直往里吹,被子被睡觉不老实的自己蹬掉在地,为了省钱那晚也没开暖气,整个人冷得发僵,想来应该是被冻醒了,等再入睡后,那个梦却没有继续,而之后,也没再梦见过。

姜满跟吴老师告别,从舞蹈学校里出来,余白看见她后,起身坐回车里,将车上的空调的风力调大。

姜满坐进车里,看见车里只有自己和余白。

“冉与去买水了,一会就来。”余白说。

姜满问余白:“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余白说:“怕你看不见。”

“外面很冷吧?”

“还好。”

姜满突然问:“当年,你等了多久?”

余白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姜满说的是哪个当年,他说:“应该没有很久吧。”

“应该等了很久。”姜满说,“你的身上很冷,手也很冷。”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

“嗯,记得。”

车里的热气吹得脸发烫发干,车窗外又开始飘雪,但雪很小,落地就融化,让一条路变得更加湿漉漉的,心里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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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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