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完,他们没有立马离开,还是留在餐厅里聊天。餐厅这会才陆陆续续来了吃午饭的客人,当地居民组成的乐队也开始了午场表演,表演的是改编后的民乐,民族乐器和现代乐器结合,歌声婉转悠扬。
门开门关,带进来冬日的风,和一些随风而入的雪沫,没多久餐厅已经满座,大部分都是游客。
他们几人商量之后的安排,付清晨和李晴想去滑雪场,施雯则想去骑马,冉与两项都感兴趣,骑马虽然离民宿最近,但吴巍说建议他们下午再去,因为那会可以去观景台看日落。
吴巍说:“新修的温泉酒店也开业一年了,环境很好,离这开车过去也不算远。”
“我去泡温泉好了。”施雯说,她对滑雪实在不感兴趣。
姜满说:“那我陪你。”
反正因为伤,她也不敢去滑雪。
余白听她这样说,也放了心,他说:“那我们分两路,开两个车,一路去滑雪,一路去温泉。”
商量下来,冉与、付清晨、韩烁和周妍都去滑雪,只有姜满和施雯想去温泉,余白便说:“那我也去温泉好了,开车带你们去。”
周妍问韩烁:“晚饭是在民宿餐厅吃吗?”
吴巍说:“也可以在民宿吃,提前订就可以,不过我们没太多花样,都是套餐,所以我建议你们户外自助烤肉,我们提供食材,你们自己也可以带。”
余白说:“食材我提前准备了一些,缺什么我下午也可以去县城居民区去买。”
冉与说:“应该都够了,我看了眼什么都有。”
施雯笑说:“不挑不挑,有肉就好。”
又听了会音乐,几人才起身离开。
正要上车时,吴巍说:“你们有兴趣看一眼新民宿吗,也不远,不过那里还没有完全完工。”
冉与很感兴趣,“好啊,开业后可能不一定有机会,现在去看看也好。”
其他几人也附和,车便改了方向,去了余白和吴巍民宿项目的工地。
民宿的规模比想象中大,也比他们今日来住的要大,设计也全然不同,不同于那些朴实原生的木屋,新民宿是十几栋高矮不一的白色房子,有一些连接在一起,有一些被步行小道分隔独立矗立。
白色房子的外观设计都很统一,都是凹凸不平的带颗粒的白色外墙,有种质朴的粗糙感,从而不因设计的现代而显突兀,窗户没有规律地开凿,远看像玩叠叠高被随机抽出的积木留下的空隙。
相连接的白色房子,也不是平行相接,而是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像规格不一的方块被错落交叠在一起。
他们这群外行人,看不懂建筑设计,只不住赞叹房屋设计的简洁漂亮。高矮不一的白色房屋,像起伏的山峦,也像规格不一又紧密相挨的民居村落,背后靠山,绿树围绕,尤其在冬天,像是与自然相嵌。
完工进度最快的是正中的一栋,从外看像是被三栋朝向不一的白色房子相连,内部又是相通的。内部的墙面和地面已经被铺设完成,墙面是白色的肌理涂料,刻意不均匀地涂抹,像土泥的质感,地面是水磨石,边角的装饰以实木为主。
楼有三层高,中间一部分挑空,是接待区、休息区、和咖啡厅,咖啡厅是一个室内的木屋,像是房子里的房子,这个“木屋”的正门对着一面落地的窗,窗外的远景是雪山和树林。
余白说:“之后的餐厅和会议厅等都会按照这个样子来修建。”
“其实在这里建木屋,冬天一点也不保暖,但我们又希望在某些地方两家民宿能有点关联。”吴巍说,“毕竟雪山木屋,是我们这种外地人的浪漫想象。”
房子的另一边是大型的餐厅,隔着一道墙还有一个未被完全遮挡的空间,对外,那里设了一面墙,从顶只到半空,是混凝土的空心砖筑成的带孔洞的墙面,现有阳光透过墙照进来,整齐的格点的光,铺洒在白色的墙上,本来看似冰冷的室内,被铺上一片暖调。
“我最喜欢这里了。”余白说。
“夏天肯定也很美。”姜满边说边看向半墙外对着的一片松树林,还有远处屹立不倒的雪山。
他们走到户外,在其他没能修好的房子间的小路上闲逛,现在民宿暂时停了工,只有几个工人在现场做零碎简单的工作。
“别看现在都建成只剩室内装修,但最初关于用水和地暖就头疼死了,水管铺设都做了很久,人手还经常不足。”吴巍说道。
“我们合作的室内设计师都换了好几个。”余白笑着说,“主要自己成了甲方就变挑剔了,室内方案本来都确定了,但效果不满意,又被我们要求拆掉重做,没几个人受得了我们这么吹毛求疵。”
“别说在博县了,我可能在别处也没看过这么好的设计。”李晴夸张说,“我都不觉得像民宿,根本是酒店的规模。”
韩烁也说:“你朋友圈里全是工地照,都不拍这些楼,完全看不出来是这么大的工程。”
“说真的,在昔城干你爸公司那些活,埋没你了。”冉与调侃说。
余白没说什么,只在旁回答他们看到民宿里各种设计的疑问,吴巍则跟他们说修建民宿过程里的趣事,他们一行人走着走着,就只剩他和姜满走在最后。
姜满对余白说:“应该很有成就感吧,在想象里的东西,有一天变成真实存在、扎实落地的建筑物。这可不像一场舞台的表演,会留下来很久,直到成为一个地方的一部分,一处风景的一部分。”
“是很有成就感,虽然因为经验不足,经历了很多挫折,也有很多自我怀疑的时候。”
“这里很美,和我想象的很像。”姜满说。
“你想象的是什么样的?”
“干净、孤独、却又温暖。”姜满笑了笑,“不同的是,这里是放大版的。”
“你的形容不像是房子了。”
姜满笑着没有否认,“没看到餐厅时,房子里显得有点冷,但有了阳光,就都不一样了,还有那堵镂空的墙,那些光刚刚好,没那么刺目,又足够照亮整个空间。”
余白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这里看一看。”
姜满说:“好。”
余白看向她,她的表情也不像客套。
“你之后一直打算在这里吗?”姜满说,“其实我也没有觉得这里不好,空气好,景色美,你也能在某种程度实现自己的梦想。”
“没有,我没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了。”
余白又说:“可能,我应该给自己的人生多一点的选择。”
姜满有些微讶,但没说什么,也没有问他人生里其他的选择是什么。
她像是为掩盖自己的心思,岔开话题问道:“在博县的时候你是住在吴巍的民宿那吗?”
“一开始住那的员工宿舍,后来觉得不太方便,就自己租了个当地的民居,是土墙房,旁边还圈了羊在养,有点简陋,但景色很美,步行就能来这。”
姜满说:“我想象不到你住那样的地方。”
余白只说:“住习惯了也没那么糟。”
他们跟前面的人拉得距离远了一点,姜满便加快了脚步想跟上。
余白轻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后说:“别走太快,小心你的伤。”
“我敷了药膏,暂时都还好。”
余白没再说什么。
他们参观完后就出发去往各自的目的地,滑雪场和温泉都不算远,但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施雯和冉与换了车,余白、姜满和施雯在一辆车里,路上经过一片简陋的民居房,车因信号灯而停在不远处。
姜满指了指那片民居,问余白:“你就是住这片吗?”
余白说:“是,最左边那栋就是。”
施雯听见他们的对话,也看向窗外:“你在博县时一直住这吗?”
余白点了点头说“嗯”。
施雯也很惊讶:“你适应力真强,我可没法住在这。”
姜满仔细看余白住的那栋房子,那里比她想象的还简陋,是没有结构设计可言的平房,土色的墙面,锈红色的铁门,旁边紧挨着半露天的房子应该就是羊圈,房顶上是厚厚一层的积雪,门前不大的院落被铁丝网状的围栏围住,院落里是成堆的喂羊的草垛子。那一片民居背后靠着的还是山,但这山光秃一点,树在山下,没那么茂密。
像是猜到了姜满的想法,余白说:“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好得多,是重新翻新过的。”
车开过那一片房屋,又经过无人烟的景区,然后抵达温泉酒店。
博县以前没有这种装修精良的温泉酒店,只有那种野生温泉,条件简陋,也没什么装修可言,甚至换衣间都很简陋,但这里俨然装修下了功夫,有设施齐备的休息室、沐浴间,还有咖啡厅、餐厅和一个小型图书馆,只是住宿暂不提供,只有温泉。
汤池分室内和露天两种,但都是男女混池,据说私人汤池还在修建中,明年和住宿一起开放。
他们三人都选了露天汤池,那里几乎还原了野生温泉的野趣,紧挨雪地,背靠雪山,围着的树落满积雪,白茫茫一片,远处林场景区的景色也收眼前。
他们在温泉酒店现场买了泳衣,各自换好后先后去了汤池。
姜满第一个到,现在没什么客人,她找到空旷的一角,慢慢探进去,然后依靠在池边,眼前雾气缭绕,雪山苍茫,树林绵延,还能看见不远处有溪流,但外面的空气很冷,适应了好一阵才让身体暖下来。
施雯迟一步来,找到她后,跟她一起躺在池里,她们背靠一片树丛,有风吹过时,还有雪一起往池里落。
余白最后一个来,施雯挥手叫他:“我们在这。”
他加入她们所在的池中,姜满有些不自在地将身体埋入水里,而余白也离她们有些距离,靠在她们对面的池边。
施雯闭眼躺靠着说:“要不是刚吃完饭,现在在这边吃东西边泡才是享受。”
余白说:“旁边有吧台卖饮品,你们要吗?”
施雯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余白,“没事,我一会自己去买。”
余白说:“别客气,我自己也想买的。”
施雯说:“那可乐就好。”
余白又问姜满想要什么,姜满问:“有果汁吗?”
“我看了眼,只有苹果汁和橙汁。”
“那就橙汁好了。”
余白应下,出了汤池,披上浴袍后去给她们买饮品。
一旁的施雯,见余白走了,问姜满:“所以…余白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姜满只说:“我没亲口说过。”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可能知道?”
“也很难不知道吧。”姜满说。
“可我觉得余白也是喜欢你的,对吧?”
姜满没有说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施雯惊讶地坐起身来,“看你的反应,也是真的。”
“但是呢…他也没说过。”
姜满说:“大部分的时候,我都当那是我的错觉。”
“其实,我觉得,除了大人尴尬一点,你们俩也没什么非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施雯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结论太武断,“不过,可能不是当事者,就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把家人的感受简单形容为‘尴尬’吧…”
姜满却一反常态,不像从前默认般沉默,只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其实该自私一点的好。”
余白拿着饮料回来了,施雯便没再问下去。
姜满站起身,去帮余白拿手上快拿不下的饮料,顺便帮忙将施雯的可乐递给她。
她没有立马坐回池中,而是披着浴袍坐在池子边缘。余白无意看见她膝盖,上面有手术的疤痕,不大,短条状,围着膝盖有三个,其他地方有还未好全的淤青。
余白移开视线,又坐进池中。
姜满做手术的事是听她北城读书的同学刘愿说的,对方和姜满都拿了奖学金在德国的同所舞蹈学院读书,但之后她没有留在柏林,而是去了汉堡的舞团。
在北城时,姜满不喜欢主动交朋友,而刘愿性格外向主动找她搭话,两人就慢慢熟悉起来,成为关系比普通同学近一点的朋友。偶然一次,冉与带余白去学校找姜满,姜满就带刘愿和他们一起吃了饭,之后刘愿以找落下的东西为由加了他的微信,好友信息上显示是姜满分享了他的名片。
刘愿发了几次微信后,就直白表达了好感,余白委婉拒绝后,她应当也没那么认真,只大方说:“没关系,那做朋友也好。”,但两人之后虽没互删,也没再说过话。余白时不时能看见对方发动态,偶尔照片里也能看见姜满。
姜满和刘愿一起出国后的第二年,余白在朋友圈看见刘愿更新了动态,照片上姜满戴着固定腿的护腿器,手上拄着拐杖,面色惨白地站在公寓房间里,对着照片做了个鬼脸。
配图的文字写:“佩服这个女人达成孤独十级:一个人住院做手术。”
余白犹豫了很久,才打开和姜满的微信对话页面,上一次的对话停留他生日的那天,姜满发来“生日快乐。”,余白回复她“谢谢。”。
他发信息给姜满,没有提看见的照片,只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姜满过了很久才回,只有四个字:“一切都好。”
可她明明不好,受了伤,做了手术,之后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的复健。应该很痛,也很恐惧,可她只说“一切都好”。而余白只能选择不拆穿她,他知道她自尊心很强,最讨厌别人对她表露怜悯。
他斟酌很久后只回复:“照顾好自己。”
“好。”姜满又回复:“你也是。”
那时的余白,正在照顾身体恶化的白琳,陪她在北城复诊,生活的一切都陡然转向失望,而对姜满,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关心也要躲躲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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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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