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表弟拎着大姨硬塞给我俩的氧气罐,走在往牛奶海的路上。
从洛绒牛场到牛奶海要走两千米。
不长,但这是在空中的两千米。
还没开始走上坡路,我跟表弟的步伐便开始略显沉重。
我让表弟悠着点,这都还没开始爬山就有反应,问他要不要先吸点氧。
他却不管不顾地走在前面,死也不愿意吸氧,仿佛这是一种耻辱似的。
我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总感觉既然他不吸,我一个人吸有些不太好。
我们路过一个雪水融化汇聚而成的湖,就在雪山脚下。
很美,但我们也没心情再多欣赏,拍张照打了卡之后便继续向前走,至此,就算真正开始上山了。
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最开始的台阶跟底下栈道一样,都是木质,脚踩在上面咚咚地响。
我越走越累,这一声声咚咚越来越响,越来越沉,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心跳声还是脚步声了。
“慢点,咱歇会…呼…呼…”我叫住前面看似健步如飞,实则强撑的表弟。
“行行行,一看你平时就没怎么锻炼,……哈…”
“哈哈,你……不也一样喘气,走五十步…笑百步!”
“屁,我才不累…”
我们准备到下一个平台时坐下休息一会,却没想到休息长凳上坐满了人,甚至地上也还有人坐着。
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无论是打扮精致的女人还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全都一个样,锁紧眉头喘着粗气。
我俩只好随便找个栏杆靠了一会。
刚刚走路还没查觉,一停下来才发现这山风是冷的刺骨。里面冒的汗水都打湿了内衬,外面的外套却渗进来贴肤的冰冷。
幸好穿的是不怎么透风的冲锋衣,还戴了防风帽,不然第二天非得感冒不可。
毕竟在这种地方感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俩走走停停过了大概两个小时,还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
现在的景观完全变了,栈道完全依着悬崖而建,对面山上连灌木也绝了踪迹,最多也就是几丛稀疏的草甸。木质阶梯换成了铁质镂空的,往底下看就是万丈深渊。
表弟也没了刚开始的神气,我俩几乎是走几步,歇几步。
但要问他吸不吸氧?
绝不可能!
再往前走,就到了最后的路口。向上,几乎垂直的角度是五色海,向左,一路平坦是牛奶海。
我想先去牛奶海找吉珠,但表弟硬拉着我向上走。
他说先把最难的走了,不然后面爬不上去。
我暗自偷笑,某人开始的倔强去哪里了。哦,还没吸氧倒是真的。
不过反正才中午,时间还早,晚一点去牛奶海也没事。
我们正要准备开始向上爬的时候,突然看见一队人往旁边未经修缮的土路走去。
表弟眼睛一亮“哥,你看,他们不会是走的近道吧?”
“我看我们还是别……”
我觉得不靠谱。
“不管了,我们跟上去看看!”
还没等我说完,表弟仿佛忘记之前的疲累似的,一溜烟跟着跑过去。
我没办法,也只得跟了过去。看着这条路疑似之前有很多人走过的痕迹,我心里也慢慢放下了几分警惕。
跟着走了十来分钟,这条路就跟长了双翅膀一样,戛然而止。
前面那队人马似乎也陷入了迷茫,停在土路尽头踌躇不前。
“怎么说,往回走嘛?”
“开什么玩笑,都走到这来了!”
“现在路都没有了,怎么走?”
我还在跟表弟争论,前面已经有人开始沿着旁边的碎石坡向上爬了。
“看,这不就是路嘛!”
那可是将近四十五度的坡啊!况且下面就是悬崖,一个不小心岂不是……
表弟像是着了魔似的,手脚并用就开始向上爬,也不管我是不是跟上去。
我手里还拎着个装氧气罐的包,看着上面的表弟。在这干站着也不是办法,索性心一横,把包在腰上一系,硬着头皮也开始爬。
还好碎石坡上还有些可以用来抓的大石头和草本植物,真正爬起来也不算太难。
毕竟是海拔四千多米的山,爬了没一会就感觉累得心慌,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但当我坐在石头上,山风把额头打得发晕,对面是笔直笔直的雪山崖壁,下面是谷底湍急的河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我又看了看正不管不顾地爬着,快要到达顶端的表弟。
“景汉,等等我!帮我拿下包!”
没有回音。
“唐景汉!……”
我又喊了两边,依旧不理人。
行吧,我就知道。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爸妈卖掉旧房子,买了新房子。
在装修新房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家都借住在大姨家里。
这也是我第一次跟表弟接触。
这一接触,就是一年。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共同的爱好-游戏。我跟他关系很好。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有点被大姨惯坏了。好像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动,什么好东西都得是他一个人的。
这也就导致表弟很难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比如在我的作业本上乱涂乱画,只为了让我在老师面前出丑,看我的笑料;比如为了避免被大姨骂,把自己惹的麻烦嫁祸到我身上,比如刚才。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那么烂的性格是怎么交到朋友的。
不过,等我们搬到新房去后,我们的交集也慢慢变少了,这段勉强算是总角之交的情谊也被尘封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我们平时也就过年过节打声招呼,再说有什么深一点的交流,也就是这次了。
扯的有些远,言归正传。我有些后悔上来了,为什么非要不走寻常路,非要跟着爬上来……
不过抱怨归抱怨,走到现在,再下去重新走官方道路也有些不太现实。
我冷静下来,从包里掏出氧气罐,准备吸一口就一鼓作气爬上去。
结果吸嘴怎么也不听使唤,就是接不上罐身,手一滑,竟然从山坡上骨碌碌一直滚到悬崖下面去了!
几颗石子从我脚边滚落,我也是被那吸嘴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再逗留。我把氧气罐又塞回包里,胡乱抓着不管是野石野草,就是猛拽,只管向上爬去。
都说忙中出错,快到顶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右脚脚下一滑,整个右腿都给蹬直了。
踩到碎石堆了!
我几乎是心跳漏了一拍,嗡鸣声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像是死机了一样,一整个人直接僵住。仿佛下一秒我的眼前就要开始走马灯。
完了!
说那时迟那时快,一只手刹那间抓住我的右手手腕往上扯。
我也立马反应过来,左腿借势一蹬,右腿紧跟上来,两步就登了顶。
我瘫在悬崖边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险刚刚,哥你没事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表弟的手。
“没…没事…”
我朝他笑了笑。
这次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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