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也注意到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闫时，这黑雾是有腐蚀性的，被伤到的地方会被怨气侵蚀。”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黄色的液体，扔给闫时，“这是糯米水，给你用，赶紧擦擦吧。”
闫时接过瓶子，动作有些僵硬地往伤口上倒。
洛白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刚才在房间里，闫时偷偷藏起镜子碎片的动作，他为什么要藏那块碎片？
又为什么看到残印时会是那种表情？
“洛白！小心！”沈夜突然低喝一声，猛地拽住洛白的胳膊往后拉。
洛白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一扇打开的窗户。
窗玻璃上，映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那人影正伸出手，指尖离他的肩膀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嘴角挂着和手机屏幕里一样诡异的笑。
“你的镜像替身比别人的强。”沈夜挡在他身前，掌心抵住窗玻璃，金光顺着掌心蔓延，将镜中的人影困在里面，“看来锁魂阵对你格外‘关注’啊。”
洛白的心跳得飞快。
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冰冷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又熟悉，那眼神里的戾气，像极了他第一次失控时的样子。
“又或许不是关注我。”洛白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而是，关注我身上的血脉。”
沈夜的动作顿了顿。
他转头看向洛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布阵的人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钟馗的血脉？”
“那不然为什么偏偏在我觉醒后启动镜像模式？”洛白想起那些被当成养料的死者，“他们养镜煞，布锁魂阵，可能不只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引我出来。”
话音刚落，天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铁链被生生扯断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楼梯飘下来，混杂着镜子碎裂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
“看起来有人先我们一步去了天台呢。”闫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所以不止我们想毁了阵眼啊。”
沈夜却没动。
他侧耳听着楼上的动静，又看了看洛白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那影子的眉心，金光比刚才更亮了些，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等等！不对劲。”沈夜的声音压得很低，“天台上的气息……太干净了。”
洛白没明白他的意思，刚想追问，就见沈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楼梯拐角跑：“快走！洛白，这是陷阱！他们不是去毁阵眼，是去激活它的！”
拐角处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布满蛛网的旧镜子。
洛白跑过时，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景象，镜子里的沈夜正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枚和闫时藏起来的一模一样的碎片，而镜子外的沈夜，指尖正泛着和碎片上残印一样的邪气。
洛白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边的沈夜，对方的侧脸在应急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可那双眼眸里的温柔，却和刚才保护他时一模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镜子里的惨叫还在继续，黑影已经追到了楼梯口。
洛白看着身边的沈夜，又想起镜子里的画面，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他没注意的是，身边的沈夜在他回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黑气，快得像是错觉般。
洛白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因为用力攥着沈夜的手腕而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温热的皮肤，还有沈夜脉搏，那是沉稳的、有力的，和他认识的那个沈夜一模一样。
可镜子里的画面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镜中的“沈夜”背对着他，手里的碎片闪着冷光，那姿态里的陌生感，让他浑身发冷。
“你怎么了？洛白？”沈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底带着关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和刚才在房间里说“有我在”时一样。
洛白的心跳乱了节拍，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手里有没有镜子碎片”，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万一……万一镜子里的是假的呢？万一他因为一句无端的怀疑，伤了真正的沈夜呢？
“没、没事。”洛白低下头，避开沈夜的目光，“就是太久没锻炼了，突然跑太快，有点喘而已。”
沈夜没再追问，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没关系，抓紧我，别掉队了。”
穿过楼梯拐角时，洛白刻意避开了那面旧镜子。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对着他冷笑，那笑容里的嘲讽，像是在说“你看，你连真假都分不清”。
楼梯间的黑影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满足于贴在墙壁上，开始顺着台阶往上爬，爪尖刮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沈夜一手护着洛白，一手掐诀，金光在他指尖炸开，每一次挥出都能打散一片黑影，可倒下的黑影很快又会从反光的金属台阶上重新凝聚。
“这样并不是办法啊沈夜。”洛白看着沈夜额角渗出的汗，心里发紧，“它们是杀不尽的，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的！。”
“没关系，找到阵眼就好了。”沈夜的声音有些喘，显然维持金光对他消耗很大，“锁魂阵的力量来自阵眼，只要毁了它，这些影子就会失去力量来源。”
他说话间，闫时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后面。
洛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闫时正靠在楼梯扶手上，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得像纸。那些黑影似乎刻意绕开了他，只追着洛白和沈夜不放。
“闫时！你在干嘛？快跟上啊！”洛白喊道。
闫时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你们……先去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跑不动了。”
他的目光在洛白和沈夜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压低声音，“洛白，要小心啊…镜子里的东西，可是最擅长模仿人心底的弱点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墙壁突然渗出大量黑雾，瞬间将他吞没。
洛白想去救，却被沈夜死死拉住。
“洛白别去！那是陷阱！”沈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被怨气侵蚀得太深，已经被影子盯上了，现在过去只会把你也拖进去的！”
黑雾散去后，扶手上只剩下一件沾血的外套。
洛白看着那件外套，心里空落落的，不管闫时藏了什么秘密，他终究是和他们一起闯到现在的人。
“所以呢？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洛白的声音有些发颤，“什么叫‘模仿人心底的弱点’？”
沈夜没回答，只是拉着他继续往上跑。
天台的门近在眼前，原本锁住门的铁链断成了几截，散落在地上。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像是有好几个人在争执。
“这里面有人吗？”洛白愣住了，“不是说幸存者只剩86人了吗？怎么会……”
“不是活人。”沈夜的眼神冷得像冰，他示意洛白贴在门边，“你仔细听。”
洛白屏住呼吸，果然听出了不对劲。那些对话声虽然清晰，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声，像是隔着水面传来的。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个声音，分明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你们看！我都说了，沈夜肯定有问题，你看他刚才根本不想救闫时！”
“洛白，你先别冲动，沈夜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这个声音是沈夜的。
“呵，你就是太信任他了。别忘了，锁魂符的残印，可是出现在他碰过的镜子碎片上。”这是闫时的声音！
洛白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门里的“他们”，正在重复刚才的对话，甚至连语气里的怀疑和担忧都分毫不差。
“是镜像在模仿我们的讲话。”沈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它们在试图复刻我们的关系，找到彼此信任的裂痕。”
洛白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又想起闫时那句“小心模仿人心底的弱点”难道他心底对沈夜的怀疑，已经被镜像捕捉到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洛白的声音有些抖。
沈夜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阵眼就在里面，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进去。但洛白，你要记住，无论里面的‘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信。”
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质疑你的话。”
洛白点点头，却没忍住问：“那如果……里面的‘我’说了什么呢？”
沈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动作温柔得像羽毛：“你不会的。”
他的眼神很笃定，“你的心比你想的要坚定。”
推开门的瞬间，刺眼的月光涌了进来。
天台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面光滑如镜，却没有映出天台上的景象，反而像一片漆黑的泥潭，不断有黑影从里面爬出来，落地后就化作“洛白”“沈夜”“闫时”的模样。
而镜子上方的墙壁上，刻着一个完整的锁魂符，符印泛着诡异的红光，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黑影里的怨气。
“找到阵眼了。”沈夜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那面镜子就是核心，毁掉它！”
话音刚落，镜中的“沈夜”突然动了。他手里也握着一把桃木剑，动作和沈夜一模一样，甚至连眼神里的警惕都分毫不差。
“洛白，小心！”两个沈夜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洛白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眼前的沈夜，又看向镜中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突然想起沈夜刚才的话“你的心比你想的要坚定”。
是啊，他或许分不清镜像的真假，但他分得清自己的心。
刚才在楼梯间，是沈夜第一时间拉住他，避开了镜中替身的攻击。
是沈夜忍着消耗，一次次用金光护住他。
是沈夜在他犹豫时，用一句“有我在”稳住了他的心神。
这些都不是镜像能模仿出来的。
“沈夜。”洛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你用你的奇门遁甲，困住镜外的影子，我去催毁镜子！”
沈夜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
他迅速踏开脚步，在天台上布下八门阵。这一次，他用的不是铜钱，而是自己的血。
鲜血落在地面，瞬间形成金色的符文，将那些刚爬出来的影子牢牢困在里面。
镜中的“沈夜”见状，立刻挥剑刺向洛白。
洛白侧身避开，手腕上的胎记烫得惊人，他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沈夜，只是盯着那面漆黑的镜子，纵身跃了过去。
“钟馗在此，破！”
金光从他指尖爆发，狠狠砸在镜面上。
镜面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中传来无数凄厉的尖叫，像是有无数被囚禁的灵魂在嘶吼。
镜中的“洛白”突然笑了，他对着洛白伸出手，掌心赫然躺着一块镜子碎片，碎片上的残印和沈夜碰过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看。”镜中“洛白”的声音带着蛊惑，“他果然有碎片。就这样，你还是想继续信任他吗？”
洛白的动作顿了顿。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沈夜正在和镜中“沈夜”缠斗，桃木剑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甚至能想象出沈夜此刻的表情，或许和镜中那个挥剑的影子一样，专注而凌厉。
可他没有回头。
“我信。”洛白一字一顿地说，指尖的金光更盛，“我信他，就像信我自己。”
金光彻底炸开，巨大的穿衣镜轰然碎裂。
随着镜子破碎，天台上的所有影子都发出一声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镜中“沈夜”和“洛白”也在黑烟中扭曲、消失，消失前，镜中“沈夜”看了一眼真正的沈夜，眼神里竟带着一丝释然。
天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月光和满地的碎镜片。
沈夜走过来，身上沾了些血迹，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正渗着血。
“没事吧？”他扶住洛白的肩膀，语气里难掩后怕。
洛白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你受伤了！”
“小伤，没关系的。”沈夜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变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血痕的形状，竟和锁魂符的残印一模一样。
洛白也看到了，心脏骤然收紧。
“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沈夜的脸色苍白，他盯着掌心的残印，又看了看满地的碎镜片，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痛苦。
“原来如此。”他说，“我以为我在局外，其实我早就也是阵的一部分了。”
远处传来机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镜像猎杀模式结束。存活人数：86/83。”
“下一阶段：血脉觉醒。”
“规则：找到藏在楼里的三件‘信物’，它们将指引你们找到‘守门人’。”
“提示：有时候，最亲近的人，才是藏得最深的秘密。”
机械音消失后，天台上的碎镜片突然开始发光，在月光下拼出三个模糊的图案，一枚铜钱，一把桃木剑，还有一块……刻着“钟”字的玉佩。
洛白看着那枚玉佩的图案，突然想起自己从小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后来不知丢在了哪里。
而沈夜看着那枚铜钱的图案，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原来闫时说的没错，镜子里的影，映出的从来都不只是幻象。
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些不敢言说的怀疑，那些刚刚萌芽的情愫，都在这场镜中猎杀里，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而他们都不知道，这道口子背后，藏着的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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