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踩在尚未完全干涸的泥地上,落叶覆盖,发出"沙沙"的声响。
云谒走得毫不犹豫,虽然昨晚的经历仍然让他心有余悸,但云谒不会因为那点威胁就屈服那人,乖乖地等在原地。
说实话,他现在内心的愤懑是大于恐惧的。
最好和南清再也不见,要是再遇上,云谒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行至林间小道的尽头,浓密的绿叶间透出一丝光亮的缝隙,他不自觉加快脚步。一条宽阔的公路骤然出现在视野内,水泥路面平整蜿蜒,不知通往何处。
云谒眸光一亮,多日来的郁结瞬间得以疏解。这是他现在唯一一条能与活人联系的纽带。
至少他赌对了,白天的时候南清躲在黑暗中,的确无法顾及他。
腹中的那寸鼓动的异样也被云谒强压下去。虽说湘西苗疆巫术具体的情况云谒并不了解,但他到底还是读了几本相关的书籍,大致能猜出昨晚南清逼着自己喝下的应该是某种类似于情蛊的东西。
那种浑身无法自控,燥热难耐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还是认为这玩意儿是可以通过医术治疗的。云谒打算回去就跑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将那东西给取出来。
至于这番破云诡谲的历程,他就大可以当做是武陵人误入桃花源的一场秘行,等过几个月拿出来跟舍友调侃,也算是老来谈资,不失为一桩趣事了。
正想着,前方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公路的右侧,背上挎着一个竹筐。里面塞满了各种幽绿,红艳的药草。
那种忽遇同类的喜悦驱使云谒向前,他嚷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但那人似乎听觉不太灵敏,直到云谒跑到她的跟前才意识到有人叫她,侧身转过头来。
女子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用一根银簪子固定。蓝色的对襟短衣,袖口镶有精致的蜡染花纹。下身着靛染麻布制成的百褶裙,长度及踝。
看着穿着打扮倒像是个生苗。
云谒见女子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也有些赧然,斟酌着道,"抱歉,刚才喊你没听见,我只能跑过来了。我在山间迷路了,你是这里的土著吗,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女子深黑的眼珠子盯着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比划了几个手势。
云谒有些错愕,原来是个哑女。
这个村落,目前到现在,云谒唯一见到的能说话的便是南清,其余的大多是聋哑状态,也有少数能听到他的话,却无法发出声音的。
还真是奇怪,就好像他们是被下了一种诅咒,因此地无论是刚出生的婴儿还是耄耋老人,都是这种状况。
实在是世所罕见。
不过,云谒不信奉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即使遭遇山魈野怪,他还是潜意识里喜欢用常人装神弄鬼来麻痹自己。
因为如果真是怪力乱神,那后果将会难以估量。
他指了指女子的耳朵,边做手势边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女子点了点头,手指指向前方。
"你是说你带我走?"南清不确定道。
显然女子并不知晓如何使用手势,只是对云谒招手示意他凑近些,然后蹲下来取了地上的石子画了几条道。
云谒通过白色粉状的图形大致了解到公路前方会出现几条岔路。
按照女子给的路线,云谒和她谢过后,就几乎没有停留地往前行进。
落日西斜,已经是傍晚了。
明明是道宽敞的人造公路,却走了几个小时都没见其他的人影,一股焦躁的不安几乎快将他吞噬。
云谒对那女子的指路并未全信,毕竟人如果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那就是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他特意留了个心眼,沿路用树叶和石子做着标记。
油葫芦的"嚯嚯"声清冷急促,伴着残存的微弱蝉鸣。
云谒瞧着远处山脊轮廓的橘红色逐渐消散,四周陷入一片普鲁士蓝的静谧。
近处活跃的"嘶嘶"声,无不在警示着他——
快到晚上了。
云谒喉咙口干涩,拖着疲惫的身子,抬头眺望。
然而晚间林子里起雾,连大路也被波及,能见度降低了不少,只勉强看清十米之内的地方。
这条路就像是个无尽疆域,走不到头。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的脚步突然停滞,站在三条岔路口的中间。
云谒在犹豫。
明明前面都照着那人指示的路行进,没遇上什么危险,可湿气沉重的夜色里,左边那条道瞧着更幽深些,而且路面凹凸不平,像是通往林间的小路。
他不免对那哑女的图画生疑,内心的那股躁动感还是占了上风。
云谒未多作停留,抬脚往最右侧的岔路迈去,可刚一动作,薄薄的鞋底上突然传来一阵痒意。
他眯起眼低头望去,这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吓得吐出来。
密密麻麻的多足黑虫围绕在云谒的双腿处,正急迫地趴着他的裤腿往上爬。有一只已经快到他的大腿处,微微仰起头来,是一张诡异的人脸,龇着血红的尖牙,朝云谒咧开嘴角,微笑着盯着他。
“???”
云谒猛地跺脚,用力拍打下身,想把那些玩意儿震下去,但数量太多,还有不少从身后前方夹击。云谒紧咬着牙,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他的周围全被包围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可唯有左侧那条道,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这些恶心爬虫的痕迹。
很明显,他们在刻意避开这条道。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条路会有更加可怕的生物,可云谒实在撑不住了。
算了,先度过眼下再说。
云谒闭了闭眼,心一横,还是走了上去。
果然,他刚在这条岔路走了几米,身上的那堆虫子瞬间一哄而散,身后也不再听到那堆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谒摩挲着手臂,那丝痒意仍然挥之不去,他才后知后觉昨晚到今天都还没好好洗过一次澡。
像是老天顺应他的想法,很快,前方波光闪动,一条细河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内。雾气环绕,云谒走近了些,却意外瞥见了暗石上的白色衣物。
云谒心头一热,这材质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不会是……
还未思量完,一道清泠的声音骤然闯了进来。
“夫君,你还真是不乖啊。”
云谒毛骨悚然地抬起头来,与河水中央的男子对上视线。
原来那哑女和他是一伙的。靠!长得这么人畜无害,居然也设计诓骗他。
不过,云谒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番想法多么愚蠢,要说长相无害,自己面前这个人不就是个例子吗?
云谒压制下心中的不安,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昨晚你做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还赶着送上门来。”
南清眉梢微动,上身往前,离云谒更近了,低声在他耳边道:“怎么,你生气了?”
“你说呢?”谁被戏耍成这样还不生气啊!
南清点了点头,像是对他的话很是赞同,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样啊。那我补偿你吧。”
云谒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条碗口粗的银花纹蛇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在他的腕上缠绕了好几圈,将他紧紧禁锢住。
下一秒,云谒就被南清转了个身抵在岩石上,唇瓣被湿冷的香气堵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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