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愿觉得这是有史以来考的最累的一次考试，不仅脑累，心更累。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觉今天令人窒息的场面一直在脑海里回放。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尴尬致死啊。
殷怀愿实在睡不着，趴在床上无能狂怒。
没有睡意，她索性爬起来坐到书桌前背单词。
她打开书桌上的柜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单词书和词典。
牛津英汉双解小词典一到十版她都有，但她平常是不舍得动的，放在柜子最显眼的一面，但耐不住牛津好用，所以她有第十版和第九版的复数。
其他空余的地方塞着韦小绿，新东方绿宝书四六级乱序，雅思词汇真经……
小角落里各类英语报刊，英文原版小说应有尽有。
她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拿了牛津出来背，一边背，一边在草稿纸上写。
汹涌的心绪在一遍一遍重复的英文单词里渐渐平息下来。
门外传来下楼梯的声音，阮绮柔大概是看到她房间灯没关，过来敲了敲门。
“阿愿，明天不是考试吗，还不睡？”
殷怀愿没想到阮绮柔会突然下来，但她确实不想睡，于是打哈哈：“妈，明天考英语，我再复习一会，马上睡。”
殷怀愿一向是听话懂事的，但经常一背单词就没完没了，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阮绮柔又轻拍了两下门：“别复习了，阿愿听话。”
殷怀愿撇了撇嘴，低声音应了：“知道了。”
阮绮柔直到看着女儿房间的灯熄下去，才又上了楼。
殷怀愿继续偷偷摸摸爬起来背单词，不知道多久之后，天还没亮，殷怀愿终于有了些困意。
她把近十张草稿纸理好，塞进柜子里，一头扎进被子里，几息之间就沉沉睡去。
阮绮柔第二天一早打算亲自送殷怀愿去考试，早早起来，看到女儿仍紧闭的房门，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她拉开房门看殷怀愿还在睡，把她拉起来吃早饭。殷怀愿昨天睡得太晚，此时还迷迷糊糊，被阮绮柔从被子里扯出来，只觉眼前发昏。
阮绮柔一猜就知道她昨晚肯定没听她的，有些生气，但也懒得管她。
殷怀愿喝着粥，阮绮柔就在门口等。
等殷怀愿过来，阮绮柔看到她鼓鼓囊囊的口袋，伸手进去拿了一个什么出来。
定睛一看，是颗薄荷糖。
阮绮柔想到什么似的紧皱着眉：“拿这么多糖干什么。”
殷怀愿感觉有些不适，把糖抢回来。
“睡太晚了，清醒清醒。”
阮绮柔眉头没放松，但还是把糖还给她了。
路上殷怀愿沉默不语，阮绮柔像是要弥补这几天没陪她，一直问她最近的事。
阮绮柔从她有记忆时就忙，从她小时候豆丁大点一直忙到现在，阮绮柔都没她高了。
殷怀愿从小是殷修志带大的，和阮绮柔实在说不上亲，在阮绮柔工作之余偶有的闲暇时的交谈都略显生涩僵硬。但殷怀愿爱她妈妈无可厚非。
虽然无话可说，但只要阮绮柔说话，她也会嗯嗯地给出回应，气氛总不至于太僵。
到校门口，阮绮柔看着和记忆里已经有些差别的殷怀愿，伸手拦了下正在下车的女儿。
她深吸了口气，喊她阿愿，却又没说出什么别的话。
尽管刚刚还为殷怀愿阳奉阴违的事生气，最后还是从副驾驶的包里掏出一本词典。
“我前几天回了趟宜城，看你外公。又收拾了一遍你外公的东西，找到这个，是他以前用的词典，应该也是想留给你的。”
殷怀愿接过来，皮质的书皮，上面斑驳着沧桑的痕迹，她爱惜地摸了摸。
外公留给她的。
“还有你爸爸，前几天差人送来了谁谁的影展票，我不太了解，但想你会喜欢，留在家里了，你回去问阿姨要。”
太久没从阮绮柔嘴里听到不带任何感情，或嘲讽，或愤怒的关于殷修志的事了，殷怀愿都有些恍惚。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家还好好的时候。
到了上学的点，走读生陆陆续续地往校门口涌来，人声刹时嘈杂起来，拽回了殷怀愿的思绪。
再怎么想都回不到从前的，殷怀愿知道的。
她闭上眼睛，攥着词典的手紧了紧：“给别人吧，妈。”
“我记得周秘的女儿大学读的摄影吧，给人家好过放在我这浪费。”
殷怀愿慢悠悠地晃进考场，有些提不起精神。
付扬芙凑过来，揉她脑袋。
“怎么了怀愿，兴致不太高啊。”
殷怀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解舒瑜得知了昨天两人当着魏庭巍面一吐为快，还以为她还在难受这件事，也凑过来安慰。
“没事啦，小愿。魏哥昨天不是没说什么嘛，他没那么小气啦。”
殷怀愿稍稍回神，摸到口袋里满满当当的薄荷糖，才想起今天还要负荆请罪的正事。
真是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她殷怀愿拿薄荷糖消灾。
昨天的回忆挟着尴尬感汹涌而至，一时间竟冲淡了心中几丝烦闷。
她笑笑，不想让朋友担心：“放心好了，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一定会取得原谅的。”
看到她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解舒瑜两人才又转回去复习。
一中还不至于太畜生，下午最后一科英语考完，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
付扬芙和解舒瑜陪着殷怀愿去第三考场找人，等会她们还要一起去打羽毛球。
再怎么着，她们也不是铁人，考完该休息休息，该放松放松。贺涛亲口放话让他们考完都别往教室滚，只要不学习，哪儿舒服哪儿待着去。
殷怀愿进去的时候，魏庭巍趴在桌上补觉。
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对方，转头看向门外的解舒瑜和付扬芙寻求意见。
两人缩在门外，只一个劲儿摆手示意她赶紧去。
无法，殷怀愿选择减慢速度，一点一点向魏庭巍的位置蹭过去。
她龟速行至桌边，但对方还没醒，她手足无措，直挺挺站在那，像具僵硬的尸体。
魏庭巍眯着眼看到殷怀愿凑过来，等着她叫他。半晌没等到，只好自己抬了头。
“殷怀愿。”
“有事？”
殷怀愿看魏庭巍刚睡醒的样子，她又在心中过了一遍打了无数遍的腹稿，为表真诚，她一个九十度弯腰，递出一大袋薄荷糖，差点杵到对方脸上。
魏庭巍下意识一避，听到女生语速飞快：“对不起，同学。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你，请你原谅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生在外面嬉笑打闹的画面过于难得，一中的小鸟也格外亢奋，在树枝上舒展歌喉，一只过激的甚至扑到他们斜前方的窗户处，啄了两下玻璃。
他们之间突然安静，殷怀愿觉得背有些僵，却不知道该不该起来。
这时魏庭巍缓缓接过糖，用放在一旁的笔轻轻敲了下她的腕骨，等她抬头。
殷怀愿直起身，看到魏庭巍也从座位上站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熟睡后的沙哑：“道歉礼物还算有诚意。”
他拆开一颗糖，含进嘴里。
“原谅你了。”
“殷怀愿。”
殷怀愿出了教室后，是被付扬芙和解舒瑜搀着走到操场的。
等站在羽毛球场，握着拍子。殷怀愿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好烫。
解舒瑜还在一旁沉思：“这就是年级第一的威力吗，魏哥这么吓人？”
付扬芙则看着对面场上红透了的殷怀愿露出怪笑。
如果我有这个爱好就好了，宝宝你教我背单词，好不好？[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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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负糖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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