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的线索算是完全断了,他们四人只能朝着城南而去。
府衙将那七人的尸体放入了停尸房,但这些人后续的事情沈念白几人也管不了,知府怕是有一阵儿要忙了。
他们一行出了城门后,一直往南而去。
城外的南面是一处密林,雾气叠嶂,遮住视线,安南城虽然是交通要塞,但南面的密林却很少有人出入,而是多会选择绕道而行,因为雾气太大,容易迷失方向。
一路之上,四人还能看到沿路留下有灵力所冲撞造成的痕迹,于是更加确定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他们沿着一条小道进入密林,树木长势旺盛,遮住头顶的光线,而沿着密林往更深处走去,雾气愈发浓重,温度骤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四周更是安静的有些不太对劲。
这片密林仿佛被人控制住了,里面一丝生灵的声音和呼吸都没有,怪的有些吓人。
沈念白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冷气盘旋在他们的头顶,而那冷气的来源仿佛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阴蛇,它正露出带着毒液的尖牙在空中俯视着他们。
“哥哥。”
忽然间,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从雾气更深出传来,轻灵又诡异。
沈念白蹙着眉,几人本能靠近了一些,但他们无法得知声音来源,便只能继续听着。
少女声音忽得甜软起来:“听隔壁阿婆说甜水铺子今日又上新了,我想喝,哥哥给我买好不好呀?”
“哥哥,婴灵今日学会写名字了,你猜是写的谁的名字啊?”
“婴灵和阿婆学了绣艺,给哥哥绣了个荷包,哥哥可不要嫌弃哦,而且要每日都带在身上,要是别的女子送你你也不能要,知道吗?”
是段婴灵?隔着稀薄的雾气,四人对望一瞬。
少女语气灵动又带着几分嗔娇之意,让人明显听出这是一个女子倾慕哥哥才说出来话。
然而,沈念白心里正想着,身后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她全身一冷,打了一个寒颤。
冷风沿着浓雾吹进更深处,发出几分风吼之声,女子的声音伴随着风嚎,变得婉转凄厉。
“哥哥,婴灵好想你啊……”
“婴灵好痛,哪哪儿都痛。”
“哥哥,你在哪儿……”
“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丢下婴灵吗?为什么不回来救我!”“为什么!难道哥哥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难道你和骗过我的人都一样吗?都是心口不一之人吗?”
少女的声音变得哭泣颤抖,而后深深啜泣,急转之下又变成痛斥与发怒,她声嘶力竭,仿佛一个身处地狱之人求生的呐喊。
“骗子!”
“骗子!你个骗子!”
女子惨凄之声环绕在他们四周,仿佛游荡在耳边,感情递进十分清晰,穿耳而过,让听者的情绪也因此波动起来。
“装神弄鬼什么?有本事就滚出来!”沈念白凝眉朝着密林深处喊道,她自然知晓这八成是魔头的技俩。
无人回应,那姑娘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慢慢变小。
沈念白欲迈步朝雾气更深处走去,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回眸,谢寻钰眉宇间皆是对她的担心之色,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或许是自己刚才朝那魔头喊话情绪波动太大,谢寻钰才如此看着她,沈念白弯了弯唇,朝他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慕青衍握剑,神色一冷:“从铁匠铺老板到凌烟楼副主管,再到负一层的六十一个孩子,他不就是想让我们来这里吗,弯弯绕绕,我倒要看看他一个魔,到底想搞出什么名堂来。”
说着,提剑先一步朝着那雾气更深处走去。
四人寻声而去,雾瘴却忽然在眼前散化开来,仿佛进入了一面雾气做成的水镜,视线定格下,周身场景恍然变换。
入目是一家简单质朴的小院儿,朱墙灰瓦,院内的栅栏里种着绿油油的蔬菜,蔬菜旁有几棵盛开的向日葵,长势向好,瞧着这屋子的主人也是热爱生活之人。
可待他们仔细去查看时,才发觉这处小院儿十分熟悉,好像就是安南城甜水巷的一处住所,他们还曾路过,不过他们所看到小院的已是灰败之态。
就在几人不知此屋为何出现在此处之时,院中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穿粉色素衣的小姑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从厨房往主屋走去,而后轻轻推开了主屋的门。
沈念白四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但他们四人站在门口如此明显,那姑娘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似的。
视线跟随少女,那姑娘将主屋的门打开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几人在看清屋内场景之时,皆神色骇然,眉宇冷峻。
只见一无头之人端坐在主屋的木椅之上,那人身穿一袭白色道袍,看身姿应是男儿之身,而他脖颈之上的切口鲜血淋漓,脚边的地上掉着一根从中间断裂的青绿色竹棍,那竹棍与他的白袍之上全是喷溅的鲜血。
如红梅落雪,美得凄厉。
可那粉衣姑娘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是带着几分笑意朝白袍之人温和说话。
“哥哥,这馄饨是婴灵改进过的,绝对比东街王姐姐家的馄饨好吃,皮更薄,馅儿也更多,是我专门给你做的,没有放香菜。”
说着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热气腾腾蒸人眼睛,姑娘好像感受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似的,转头看了一眼沈念白四人的方向,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回过头去。
然而就这一眼,沈念白心头狂跳。
她看到那姑娘的脸了,和今早客栈门口见到的姑娘容颜一模一样,那粉衣姑娘分明就是段婴灵。
可她为何会在这里?两个人孰真孰假?这里难道是幻境吗?
她想着,只见段婴灵将勺中的馄饨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试过不烫后,递到那无头人身旁:“哥哥,婴灵已经吹凉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似乎没有感受到那无头人的动静,她起身再靠近一些,将勺子轻轻侧了侧,被她吹凉的馄饨就这样掉在无头人身上,而后滚落在地。
段婴灵赶忙蹲下身,将地上的馄饨收拾了。
可是不知为何,她好像看见自己手中的馄饨变成了红色,馄饨的汤水变成了血水般,一瞬间瞳孔骤缩。
“哥哥不喜欢吃的话,婴灵下次就不做了,好不好?”
说着,她泪流满面,神态凌乱,浑身发抖,她狠狠地将手擦在衣裙上,一下又一下,仿佛想要将碰过馄饨的手擦干净。
而就在这时,小屋的房顶上忽然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逐渐涣散开来,一身着黑袍的男子就出现在房顶上。
他浓眉冷目,右眼到鼻梁之上有一道凌厉的刀痕。
是那个铁匠铺的老板。
男子屈腿坐在房顶上,之前高束的马尾如今披散在肩,浑身都笼罩着一团浓烈的魔气。
慕青衍腰间的缉魔令牌在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魔气之时,剧烈抖动起来。
他冷声:“居然是你。”
男子轻笑道:“怎么样,看到这幅兄妹相惜的画面你们什么感觉,兴奋吗?好玩吗?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沈念白压眉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男子听到沈念白的骂声,反而笑的更大声了些:“有病?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夸我,说明我做的很好,让你们意想不到不是吗?”
沈念白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灭了清明道观满门?你们何仇何怨,你要这么残忍?”
男子忽然坐直身子,眯着眼长长吸了一口气,一副享受现下场景的模样。
沈念白看他这幅模样,更让人恶心了,她怒道:“还有阿杜,他又哪里惹到你了,你要杀了他。”
男子那双阴蛇般的眸子狠狠落在沈念白身上,他瞧着她,黑眸微亮,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阿杜啊?哦,我好像想起来了,是前天夜里那个向我借墨水的人,是吗?”
看沈念白不语,他神色带着几分慵懒:“知道我不会写字,还向我借墨水,这不是找死吗?”
杀人在他口中如同家常便饭,空气一下变得凝滞,沈念白落在身旁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就因为向你借墨,你就要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男子大笑,胸膛都在发颤,墨发微扬:“无辜?他将那猎户推下悬崖时,我也没见他有多无辜啊,现在,你在我面前说他无辜?”
钟愿:“你说什么?”
男子凝眉:“哦,你们还不知道啊,陈治,一年前死的那个猎户,说是自己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实则不然,他是被你们口中说无辜的阿杜,给亲手推下去的。”
沈念白声音有些发抖:“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我是魔,杀人时想看他的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况且就算他没有推陈治去死,他问我借墨,他就该死。”
慕青衍视线移到屋中那白袍无头尸体身上,握剑的手在发颤,他咬牙道:“那段婴平呢?”
男子神色有些讶然,而后朝着身体的屋子指了指,淡淡说道:“死了啊,尸体就在屋内,你们看不到吗?”
他好像想到什么,装模作样道:“哦,头掉了是有些认不清,他的头应该是……是在哪儿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呢,不过一根胳膊还是很好辨认的吧。”
慕青衍冷声,一字一句:“我问你,你为何要杀他?”
“为何要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男子忽然间语气凄厉:“因为他该死!”
段家兄妹的故事也很悲伤,后面有一章会详细讲述一下。
PS:这章有三千啦,大家期待的吃醋场面还需要等待一下,感情需要过渡,当然在大战之后才有时间琢磨自己的心意喽[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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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安南城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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