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姜瑜西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卧室的房门紧闭，安芝他们都已经睡了。姜瑜西脱下鞋，轻轻走进房间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蹑手蹑脚地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等她再回到房间，她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字条和她之前被没收的手机。
字条上写着——妈妈代齐齐跟你道歉。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确是安芝的风格。
姜瑜西躺在床上，耳边陈牧舟说的话久久不散，他冷漠的眼，故作从容的态度，咄咄逼人的样子……他越是生气，越印证着姜瑜西的猜想。也许他并不想要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灿烂，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大家都爱他的意气风发，却没有一个人拥抱他那孤独的灵魂。
他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在时间里流浪，找不到方向呢？
姜瑜西将手机开了机，这支手机是安芝用下来的旧手机，之前晚自习为了她的安全，就一直让她使用方便联系。后面转学到一中，为了让她学习不分心，又没收回去保管。
姜瑜西打开□□，新朋友列表里面躺着好几个过期申请记录，还有一个班长孟晓晓发过来的群邀请，是高二二班的班群。她接受了邀请，页面弹到群聊天框。她鬼使神差地点进群成员列表，很快找到了陈牧舟的账号。
头像是黑色系的，一帆孤舟，月夜下，水天一色。网名单字“舟”。
姜瑜西盯着屏幕愣神了半晌，终是没有点下那个加好友申请。
不见来路，不知前路。陈牧舟，你的港口又在哪里呢？
#
期中考在即，学校对这次考试很是重视，据说这是对文理科学生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成绩判定。并宣布考完要召开家长会，这直接捏住了学生的命门，家庭动荡与和平全在这一战。
最近温度渐渐冷下来了，考试这天，姜瑜西在校服短袖外面套了一件厚卫衣外套。
为了可以多复习一会，姜瑜西提早去了公交站坐车。在下一站就碰到了叶慕秋恰好上来。
他坐到姜瑜西旁边的位置上，“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他卸下双肩包放到腿上，“期中考吗？”
姜瑜西点点头，“去学校再复习一会。”
“紧张吗？”他问。
“还好。”姜瑜西答。
“那你心态比我好，我每次考试都可紧张了。”
“你成绩这么好还紧张啊。”姜瑜西看到过学校的布告栏，叶慕秋是高三理科班第一名。
“当然啊。”他哂笑，目光往远处一瞥，微眯眼，“做第一，更容易被人记住，更容易成为首选。”
两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姜瑜西来到教室，孟晓晓走过来跟她对座位表，“姜瑜西，你没有开学成绩，这次学校帮你安排到高二（10）班考试，你到时候别搞错了。”
“好。”
沈清雅进门，在姜瑜西身后扯了扯她的帽子，在姜瑜西转头之后又绕到另一边，拍了拍她的肩，顺势坐在了陈牧舟的位置上。她笑的眉眼弯弯，“早上好啊，西西。”
姜瑜西被她叫得一愣，感觉两个人的关系被迅速拉近，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窘意。
“西西。西西。西西。”沈清雅继续逗她，“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姜瑜西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眼睛被笑意浸透的格外明亮。
沈清雅两根食指轻点姜瑜西的唇角，“对你这样多好，笑起来多好看啊。”
班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沈清雅也坐会了自己的位置。陈牧舟好几天都没有来上课，座位空荡荡的，只有桌子上摆满了各科作业和试卷姜瑜西帮他整齐地叠好放进了课桌里。
考试时间临近，第一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考文综。姜瑜西和沈清雅一起上完厕所接了热水就匆匆赶到各自的班级位置考试。
姜瑜西走进教室，有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监考的是林旭。她按座位号就座，在考前一分钟，又匆匆走进来几个人。
“抓紧时间就座，考试铃一响我就会下发试卷。”
有人路过自己的位置，她抬眸瞥见陈牧舟走过自己在斜后方入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闯入视线的还有一张熟悉的脸，闻澜。
闻澜显然认出了她，对着她挑眉，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
姜瑜西心底微微颤抖，嘴角也紧绷起来，仿佛在忍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紧张和压力，左手腕上的伤口似在隐隐作痛。她将右手放在左手手腕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里有老师有同学，她们并不敢乱来。
考试还算顺利，做的题并不是很难，姜瑜西检查完答题卡和答题卷，刚好结束铃响起。老师从讲台走下来，一一收卷。
收完卷之后，大家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离开，姜瑜西还没起身，身后传来“砰”一声，一个保温杯从后边滚到脚边。接踵而至的是一股灼热的刺激，裹了整杯水的外套变得湿沉。
闻澜开始了她的捉弄，几个女生笑作一团，她们走到姜瑜西的眼前，“好久不见啊，姜瑜西。”
姜瑜西眼眶有些凉，眼神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躲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倔强、愤怒和不屑，唯独没有恐惧和屈服。余光中她看到了陈牧舟，瞥过来一眼又转头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闻澜的两只手臂撑在桌子两边，“你看起来很不服？”
有人走进来，身后林旭老师催促他们离开，“闻澜，你们还围在那里做什么。”
“姜瑜西？！”
姜瑜西闻声朝讲台看去，叶慕秋正站在林旭身旁。
闻澜意犹未尽地笑，带着几个女生从后门离开了。
姜瑜西匆匆将纸笔塞进包里，叶慕秋跟她一起出了教室，林旭拿着整理好的试卷往办公室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瑜西问他。
“我找林旭老师。过段时间就是物理竞赛了，他是我的导师。你别看林老师年轻，但他比我们高三的物理老师们都优秀多了，每次都跟我抱怨高二没有一个竞赛好苗子，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叶慕秋看向姜瑜西，顺手想帮她去提包，摸到了外套上的潮湿，“你外套怎么湿了？”
“刚刚不小心弄的。”
“脱了穿我的吧。”叶慕秋脱他的外套递给姜瑜西。
“我没事。”姜瑜西摸了摸左手腕，拒绝他，“真的不用。”
“你听我的。感冒了怎么办。”
走廊上的人频频朝他们俩看，姜瑜西拗不过叶慕秋，硬着头皮接过，将外套换上。
考试结束正是吃中饭的时间。
“一起吃午饭吧。”叶慕秋邀请她。
姜瑜西面对他的好意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他一起往餐厅走。
走去餐厅的路上，遇到了舒橙，她先认出了姜瑜西，上前来打招呼，走到跟前发现了姜瑜西身边的男生是叶慕秋。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大学霸嘛，你们俩怎么…”她眯着眼睛笑嘻嘻，“你俩谈恋爱了？”
“你瞎说什么呢，舒橙。”叶慕秋羞恼，“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切。”舒橙也不在意，“谈恋爱怎么了？你负责学习第一，我负责恋爱第一，咱都各有所长嘛。”
姜瑜西佩服她的坦诚。
“对了。”舒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姜瑜西，说：“帮我转交给陈牧舟。”
“我还有事，先走啦。”还没等姜瑜西拒绝，她已经道完谢跑走了。
粉色包装，蝴蝶结丝带，底下夹着一张卡片。
“你跟陈牧舟很熟吗？”叶慕秋问她。
“就同班同学。”姜瑜西心不在焉地回答。
“舒橙应该挺喜欢他，对他穷追不舍的。”
“应该吧。”
“陈牧舟这个人，你还是不要走太近了。”叶慕秋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他是城中的问题学生，抽烟喝酒旷课打架，成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没本事没抱负，如果没有家里的关系他什么都不是。”
姜瑜西停住了脚步，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叶慕秋对陈牧舟深深的敌意。
“叶慕秋，我还不饿，你去吃吧。”她转身往回走，忽又想起什么，“你的衣服我洗完了会还给你，谢谢。”
“姜瑜西，”叶慕秋叫住他，“作为你的朋友，我是真心的。我不希望你被他影响。”
姜瑜西转头，跟他的视线对上，“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他。”
秋风里已经带来了冬天的气息，她仰着脸看着叶子飘落，萧瑟的阳光洒在脸上，没有暖意。沿着花坛一直走着，就那么一瞬，她和教学楼二楼的一道视线相撞。陈牧舟倚在窗台上，沉黑的眼睛正盯着她。日光铺在他的脸上，没有遮挡，高挺的鼻梁在一侧眼窝投下稍暗的阴影，有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拂动。
“你看你看！”陈牧舟在楼上！”
“好帅啊！”
“他在看谁啊！”
“他是不是在看我？”
……
女生们窜动着，议论着。
姜瑜西率先收回视线，往楼上走。等她走到陈牧舟跟前，便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陈牧舟侧眸看她，没有接，语气冷的吓人：“你跟叶慕秋什么关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舒橙让我转交给你的。”
空气静滞了一瞬，姜瑜西的神情有些飘忽，只听到陈牧舟来了一句：“扔了吧。”
姜瑜西将礼盒放在他手边的窗台上，温吞地说：“你的东西你自己处理。”
说完便扭头进了教室。
还没等姜瑜西坐下，身后陈牧舟跟了进来，将手里的礼盒狠狠摔进了垃圾桶，铁桶子发出一声巨响。他脸沉的吓人，教室也刹那间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
大家平时跟陈牧舟逗逗笑笑，或许觉得没太多距离感。但脾气一发，他还是他，没人敢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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