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茉垂头丧气地回到哑光,生怕被家族成员尤其是姐姐发现异样,一进门就缩进房间,把门反锁。
她被一种酸涩的悲伤击垮,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对顾安瓷的怨念没有任何道理能说得通,完全无法用是非黑白去判断。
谁来劝解都没有,谁说的道理她都不要听,她不想思考,只任由自己在激烈的情感洪流中沉浮飘荡。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天都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吃饭时间,莫茉还是没能调整好心情。
她抱着一定会被海伦发现异样的心理准备去饭厅,还在途中想好了借口:和最好的朋友闹掰了。
意外的是,平时总能敏锐察觉她情绪的海伦,今天罕见的迟钝。
就连每晚入睡前例行的姐妹温情时间都变得很马虎。海伦不像往常过来吻吻额头、掖掖被角,甚至没有走到近处看她一会,只远远静立一会,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可能姐姐最近太累了——莫茉这么想。
很快,家族的狼人们全都出去各司其职了。在她只能无所事事躺着的这会,别的狼人都变成了黑夜中刺向吸血鬼的利刃。
莫茉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难过是原因之一,她总觉得脑海里某处有颗大石头悬着,整个狼都惴惴不安。
‘如果眷属及其魔徒会行动,也就是这几天了’
‘你晚上也住在这里吗?’
‘嗯。’
‘他们最乐意袭击的,就是离群索居的家伙了’
——独自住在偏僻旧校舍的顾安瓷有危险!
莫茉霎时浑身冰凉。
她一骨碌爬起来,像要追回顾安瓷的生命一般冲出窗户,在月下的屋顶、路灯、围墙上飞奔跳跃,以前所未有的疾速直线奔往旧校舍。
她心跳如擂鼓,手脚发软发麻,也不知道是慌的还是累的。
夜风冷冰冰地从口鼻灌进肺管,刀片似地刮在脸上,一路上都洒满了她的泪水。
‘人血的芬芳会让他们失去理智,直到将对方全身血液吸干……’
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顾安瓷凄惨的尸体。她被死徒吸干了全身血液,蜡白的面容上残留着生前最后的惊惧和痛苦,紧闭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不行!她绝不允许!
“呜呜呜呜啊……”莫茉用人类的身躯发出近乎于狼的哀嚎。
她出离愤怒,为世上竟然存在着威胁顾安瓷生命的事物而愤怒。
无论是什么企图毁掉顾安瓷,她都会在那之前把对方毁掉。撕成一千片、一万片,让他再也不能伤害她。
视野中的风景迎面扑来又飞速从身侧掠过,越来越快,最后模糊成一片杂乱的色彩。
终于,她看到了旧教堂的锥形尖塔。
她足下蹬地,一口气跃到了最高的那一处,杀气腾腾地四下俯视。
没有血腥味,无论从视野中的哪个地方都没有异常。
沸腾的思绪这才开始冷静,可莫茉还没看到平安无事的顾安瓷,仍旧放心不下。
她在外墙和墙墩之间攀行跳跃,轻巧地挪到被顾安瓷用作房间的阁楼外,从玻璃窗外探出半个脑袋观望。
顾安瓷不在房间里。
莫茉又开始慌乱起来,一转眼,却在花园里看到了她的身影。
明亮的月光下,千姿百态的鲜花吐露着芬芳,她长长的金发如同流动的沙金,成了姹紫千红中最夺目的一道色彩。
顾安瓷独自站在瑰红的蔷薇花墙前,优雅的身姿在草地上投下一道朦胧的黑影。她踩着这道影子,伸手拖住蔷薇花瓣,正缓缓凑近,像是在与手中的花朵窃窃私语。
莫茉侧过脑袋,竖直了耳朵,什么也没听到。
不过一会,或许已经说完了悄悄话,顾安瓷收回手指,缓步回到教堂内。
绽放到极致的蔷薇花群,在幽凉的夜风中摇晃着枝叶。
直到此时莫茉终于冷静下来。她尴尬地看看自己现在的造型——
米白色成套睡衣睡裤,光脚,金刚似地挂在尖塔上。
再配上夜空高远、满月银盘、凉风呼啸的背景。也不知道这是恐怖片还是搞笑片。
要是被顾安瓷看到,她一定会吓坏的。
莫茉往下滑进侧廊,痴痴地仰望她房间的窗户,就像在仰望星星月亮。
她望得眼中泛起泪花,心想再也不要经历先前的惊惶,她要一直守着顾安瓷。
蓦地回想起那句“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莫茉赌气跺脚,不找就不找!
她跃出花园围墙,正对着一片小树林,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是一颗粗壮的梧桐树。莫茉找了一根最粗的树干坐下。向顾安瓷所在方向蜷着身体。
狼人的大脑还保持着狼族的一些优秀功能,比如睡眠期间不会像人类那样进入“死猪一般深沉”的状态,方圆一公里之内出现任何异常响动,她都能立即清醒过来。
所以莫茉安心地阖上双眼。
或许是认“床”的缘故,莫茉这晚睡得很不安稳。
误以为顾安瓷遇难、还有那场拼尽全力的飞奔,让她的身/体起了变化。
仿佛有一颗火种被点燃,在心口燃烧,催促着她去改变什么。
过往所有知识和信息在脑海中交错相融,互相催生出新的信息,不断更新固有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散去,太阳从群山后探出头来,紧接着天光大亮。持续了一整个晚上的狼人与吸血鬼的舞台落下帷幕,演员纷纷散场,为今夜的再度开演养精蓄锐。
大清早穿着睡衣出来买早餐的路人并不少见,而且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莫茉这样还赤着脚的年轻女孩就绝无仅有了。
她一路上顶着众多好奇或担心的目光,礼貌地与每一个对视的人点头示意。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她沮丧得整个人都快没了。
早知道选择穿睡衣进教室会不会更好一点?
身体的不适感一直在持续,而且体温好像也越来越高。莫茉强自打起精神去上课,几乎脑袋打旋地完成了所谓的“课堂纪律突击检查”。
她的嗅觉不仅没受影响,好像还变得更敏锐了。
早上最后一堂课下,叶舒文找她说话,被她懒神无气的模样吓到了,探手一摸她额头,大喊大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莫茉捂着肚子笑,她看到叶舒文每个动作都带着一串串的残影,好像分裂成了无数个。
教室的地板软绵绵的,好像小孩子玩的水床。踩一下就陷下去一大脚,就连好好站着都在摇晃人。莫茉不开心地蹲下/身,在地面扒拉着,想把水床抠破,水都流出来大家就站得稳了。
叶舒文却不让她抠,非要把她拽起来。她好不高兴。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学校忽然举行了运动会,叶舒文和另一个女生一人架着她一边手臂,正在玩三人四脚。
“冲呀——!!”莫茉举起拳头大喊。
看看前面又扭头看看后面,只有她们这一队选手。
赢定了——莫茉开心地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莫茉是被浓烈的消毒水给熏醒来的。
她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窗外红霞满天。
她满头问号地坐起身,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躺在这种地方的。她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的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十分荒诞。
“你醒了啊,同学,感觉怎么样?”
人未到,味先到。莫茉在熏死个狼的劣质香水味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矮胖女人拉开隔断帘,走近过来。
这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圆圆的脸盘上挂着慈祥的笑,眼尾有几道深刻的笑纹,稀疏泛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兵乒球大小的发团。
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得若有实质,莫茉实在受不了,装作打哈欠地捏住鼻子。
“呃嗯……我很好。”
“那就好。你被你们班同学送过来的时候,体温高得吓人,我给你打了紧急退烧针,想着要是没效果的话就打医院电话呢。”
莫茉闻言摸摸额头。
“之前我给你量的,体温倒是正常了,再给你量一下吧?”校医笑着说。
她每次开口说话,都会露出洁白反光的牙齿,尤其是上下四颗犬齿,看起来十分锋利。这显得她和蔼的笑容有些违和。
“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了谢谢!”
虽然有点没礼貌,莫茉还是选择爬起来就跑。这间屋子的气味对于她来说刺激过头了。
她脚下不停地冲出学校大门才松一口气。她现在头不晕了,脑子不迷糊了,就是心口那处无形的火焰仍在燃烧。
就好像有颗种子生了根,不断汲取她体内的养分,静静等待破土发芽的那一刻。
连续几个夜晚,她都在家族成员们全部出去干活后悄悄出门,蜷在那根粗壮的树枝上,默默守卫顾安瓷。
顾安瓷那天说了别去找她,莫茉虽然当时拒绝了,可一想到要再去找她就勇气全失,更别说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定不知道她独自住在远离闹市的地方有多危险,等下次玛丽安过来,再拜托玛丽安提醒她搬家好了。
只是一句话罢了,却还要委托别人向顾安瓷转告。
她们之间又没被栅栏隔开,却好像横亘着一道绝无可能跨过的天渊。
想到这些,莫茉委屈得鼻尖发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12.医务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