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依旧残留着特级咒物不祥气息的区域,朔间兄弟沉默地行走在返回公寓的夜路上。城市的霓虹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再缩短,周而复始,如同他们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凛月手中的蜜瓜汽水早已喝完,空罐被他无意识地捏紧,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看起来什么也没说,血红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刚才目睹的一切——吞下诅咒手指的少年、失控的千年诅咒、伏黑惠的决绝、五条悟的干预——都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午夜电影。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冰冷却灼人的情绪正在缓慢地翻涌。经过多年前那场关于“拯救”与“独占”的争吵,他早已学会将这份情绪压抑、打磨,不再以激烈的形式爆发,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终于,在踏入公寓楼下那片被高大乔木笼罩、光线愈发昏暗的阴影中时,凛月停下了脚步。他没有看零,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又比往常少了那份慵懒的伪装,多了几分尖锐的质感。
“你这样又会被误解哦……”他开口,语句如同冰冷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寂静的夜里,“因为这世上到处都是些没有眼光的笨蛋。”
零正准备踏上台阶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血红的眼眸在阴影中泛着微光,静静地看向弟弟。他知道,凛月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些家伙,”凛月继续说着,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无数模糊而令人厌恶的面孔,“明明受到了你的许多照顾,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憧憬你,把你当做神明或是天使一样供奉起来……”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更深层的愤怒。
“明明如此,大家一开始说你坏话,那些家伙就瞬间翻脸,把你当做恶魔一样对待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终,那些被理智强行按捺的话语还是冲破了束缚,语速稍微加快,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控诉,“对那种家伙,你还有继续为他们尽心尽力的义务吗?对那些擅自认定别人是天使还是恶魔,只凭自己的好恶来进行解释,把你利用完就丢掉的家伙们?”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眸第一次直直地看向零,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担忧,还有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你那么努力地去侍奉他们,去爱护他们,这样做之后……你有得到回报吗?”
这句话问得近乎残忍。它剥开了零所有行为表面那层“随心所欲”的伪装,直指核心——你那不求回报的付出,真的值得吗?你真的……从未期待过什么吗?
凛月向前踏了一步,逼近零,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在低沉的范围内:“让这样的你,却不得不打破我绝不希望让你打破的「约定」,是世界或者命运这种东西迫使你这样做的……”
他所说的“约定”,并非某个具体的誓言,而是更深层、更私密的东西。或许是幼时在冰冷宅邸里相互依偎时,凛月心中暗自立下的、要永远独占哥哥、不让外界任何事物伤害到他的执念;或许是他在意识到自己特殊感情后,那份希望零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不容于世的心愿。而零一次次地走向外界,一次次地介入他人的命运,在凛月看来,就是在一次次地打破这个只存在于他心中的“约定”。
“无论如何这都让我很不爽,很生气啊。”他最终说道,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挫败和疲惫,将捏得变形的汽水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喧嚣作为背景。
朔间零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血红的眼眸中没有了平日的通透与超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理解,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当然知道凛月的顾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弟弟那颗看似冰冷坚硬、实则敏感脆弱的心。凛月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曾在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思考过,甚至更早,更深刻。
如果没有遇到五条悟,如果没有看到伏黑惠那样在责任与私情间挣扎却依旧选择守护的姿态,如果他接触到的“人类”仅仅只是朔间家族里那些刻板的长老、或者是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的陌生人、又或是那些将他视为“神明”或“恶魔”的、轻易崇拜又轻易背叛的面孔……他或许真的会选择袖手旁观。他从未想过自己是神,他甚至一度渴望只做一个普通的“人类”,拥有简单的喜怒哀乐。他确实可以什么都不做,冷眼看着这个世界按照它既定的轨迹滑向混乱与深渊,毕竟,黑夜才是他的主场,混乱于他而言,或许并非坏事。
但是,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在墓地遇见五条悟的情景。那个白发的、自称“神子”的男人,强大、嚣张、不按常理出牌,却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在他面前展示了“最强”所能拥有的另一种可能性——不是孤高在上,而是以一种近乎玩世不恭的态度,承担着守护的职责,却又自由地践踏着规则。那个印象,如同种子,早已埋在他心底。
因为有五条悟那样的“最强”挡在前面,如同擎天之柱,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所以,他朔间零不是全知全能也没关系,他可以不用背负起所有的责任。这份认知,奇异地给了他一种“自由”——一种可以按照自己心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什么”的自由。不是为了成为救世主,不是为了得到回报,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看到了值得守护的东西,比如伏黑惠眼中尚未熄灭的光,比如虎杖悠仁吞下手指前那纯粹的保护欲,甚至比如五条悟那看似不靠谱、实则深沉的守护。
他想要尽可能做点什么,在他还愿意,还有能力的时候。
然而,他也清晰地认识到,凛月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因为正是他自己,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用过度保护和无条件的溺爱,将凛月牢牢地禁锢在了只有“哥哥”的世界里。他替凛月挡去了所有的风雨,却也剥夺了凛月自己去接触、去理解、甚至去喜欢上这个复杂世界的机会。他希望凛月可以开开心心的,不仅仅是因为有哥哥在,而是能够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与人类、与世界相处的方式,找到除了“哥哥”之外的、其他能够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的事物。
这份认知,让零的心中涌起一丝细微的刺痛和责任感。
他没有直接回答凛月那一连串尖锐的质问,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用轻松的话语去安抚或转移话题。他只是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将凛月揽入怀中。
凛月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零的手臂坚定而温柔。他感受到哥哥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带着夜晚凉意和淡淡熏香的气息,那紧绷的神经和翻涌的怒火,奇异地被这个拥抱一点点抚平,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委屈。
“凛月,”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吾辈明白的。”
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我明白你的愤怒,明白你的担忧,明白你的心疼,也明白你那说不出口的“约定”。
凛月将脸埋在零的肩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零背后的衣服。
零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继续低声说道:“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笨蛋,也有很多让人生气的事情。但是……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存在,不是吗?”他没有具体指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吾辈从未想过要成为神,也从未期待过回报。”零的血红眼眸望向远处闪烁的灯火,声音平静,“只是,既然拥有了力量,既然看到了,而上面又恰好有个子更高的家伙顶着……那么,在吾辈感兴趣的范围内,做点让自己不觉得无聊的事情,似乎也无不可?”
他顿了顿,将怀中的弟弟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歉疚和更深远的期望:“而且,吾辈希望凛月也能看到……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令人生厌的一面。总有一天,凛月或许也能找到,除了哥哥以外,其他让你觉得‘开心’的存在。”
这句话如同羽毛般轻轻落下,却在凛月的心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除了哥哥以外……开心?他无法想象。他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哥哥塑造的,他的喜怒哀乐几乎都与哥哥绑定。但零话语中那份真挚的期望,让他无法像往常一样用嘲讽或否定来回应。他只是沉默着,将那份陌生的触动压回心底。
拥抱持续了片刻,两人分开时,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之前的激烈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复杂和深沉的思考。
回到灯火通明的公寓,零脱下外套,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下方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一个念头,在目睹了今晚的一切,以及经历了与凛月的对话后,逐渐清晰、成型。
他转过身,看向窝进沙发里、重新拿起手机、似乎又变回那个慵懒弟弟的凛月,开口说道:“凛月,吾辈有个打算。”
凛月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在进行偶像活动的同时,”零的血红眼眸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吾辈打算去东京咒术高专兼任老师。”
凛月滑动屏幕的手指骤然停下。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眸锐利地看向零,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无奈。他早就察觉到了零的想法,在目睹了那个容器少年,以及五条悟的态度之后,他就知道,哥哥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朔间零确实已经有所察觉。围绕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容器,一个能够控制宿傩力量的高中生,这本身就是一颗足以引爆整个咒术界的炸弹。高层们的猜忌、恐惧,其他势力的觊觎,以及容器本身的不稳定性……之后必然会衍生出极其复杂和危险的局面。与其在局面变得难以控制、被迫卷入时处于被动,不如主动以身入局,在漩涡中心占据一个位置,至少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和主动权。
而且,他敏锐地意识到,对于那些视他和凛月为“不可控因素”的咒术界高层而言,比起看到他们两个实力强大的一级或许甚至实力达到特级的咒术师,一直以自由身在外活动,无法监控,他们恐怕更宁愿将两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如,放在有五条悟坐镇的东京咒术高专。这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心理。
凛月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为了履行某种“义务”,或者说,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那丝因为零的决定而再次泛起的波澜,他下意识地拌了两句嘴,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
“呵,”他嗤笑一声,“你觉得你应聘,他们就会让你上吗?那些老头子,可不会轻易让来历不明的‘吸血鬼’去教导他们宝贵的幼苗。” 他刻意加重了“吸血鬼”三个字,带着自嘲和疏离。
零对于凛月的反应毫不意外,他甚至笑了笑,血红的眼眸弯起:“唔…这个问题嘛~不是有‘最强’的推荐信吗?” 他指的是五条悟,那家伙绝对会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
凛月撇撇嘴,换了个角度继续“刁难”:“那你打算教他们什么呢?‘魔王的自我修养’?还是‘如何用歌声蛊惑人心’?” 他的毒舌依旧犀利。
零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思考模式,以及咒术的灵活运用吧。” 他看向凛月,“至于凛月你……或许可以教教‘咒术构造’?”
这话让凛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零连他也算进去了。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零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带着鼓励和期待的血红眼眸,心中那点微弱的、对于“和哥哥一起做某件事”的本能渴望,再次冒头。而且,去高专……似乎也意味着能更多地接触到哥哥所关注的“那个世界”,能更近地待在哥哥身边,即使是以一种他并不完全认同的方式。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情绪,用一种听起来极其不情愿、仿佛被迫妥协的语气说道:“……随便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偶尔去逗弄一下那些天真的小鬼似乎也不错。”
这就是默许了。
零的嘴角扬起一个真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他知道,这已经是凛月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支持和让步。
接下来的几天,零通过五条悟,向咒术界高层传递了意向。果然如零所料,高层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惊疑和争论后,考虑到朔间兄弟的实力需要监控,以及他们在他们看来主动“投诚”的姿态,再加上五条悟在一旁的“大力推荐”或者说煽风点火,最终以一种略带屈尊纡贵和严密监控前提下的态度,同意了这项聘任。
朔间零被聘为东京咒术高专的特别讲师,主要教授“咒术战术思维与实战应用”,而朔间凛月则同样作为特别讲师,负责“咒力形态与构造解析”。这两个职位名称听起来颇为正式,但其具体内容和教学方式,显然会充满朔间兄弟鲜明的个人风格。
聘书送到他们手中时,凛月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扔在了一边,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而零则拿着那张质地精良的纸张,血红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以身入局,落子无悔。
他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他们引向何方,但他确信,这比置身事外、被动等待要有趣得多。而凛月,虽然嘴上不说,甚至依旧会用毒舌和慵懒来武装自己,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舞台,将不再仅仅是聚光灯下的演唱会,还将包括那座隐藏在深山老林中、培养着未来咒术师的古老学校。
夜色深沉,公寓的灯光温暖。朔间零收起聘书,走到窗边,与坐在沙发上的凛月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一种新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显而易见,他们与高专学生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注定不会是在规规矩矩的教室里…
在这个世界观下,零几乎没有离开过凛月,凛月暂时没有喜欢上人类,凛月需要慢慢喜欢和人类相处,我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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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以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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