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叶的碎影掠过青槐高中的铁艺围墙。清晨六点五十，早读预备铃还有十分钟，围墙外的人行道上，一个身影突然加速，在靠近墙体的瞬间猛地蹬地跃起。
夏擎觉得这翻墙的姿势堪称完美。
他单手撑上墙头，长腿一跨，整个动作利落得像颗被弹出的子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力道和一丝漫不经心的嚣张。阳光透过枝叶在他白T恤上跳跃，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发梢被风掀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然而，预想中平稳落地的场景并未出现。
“唔——”
一声极轻的闷哼在下方响起，伴随着纸张散落的哗啦声。夏擎只觉得落点处撞上了一个不算坚实却异常柔软的“物体”，两人重心不稳，一同踉跄着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后背撞在墙角的灌木丛上，不算疼，倒像是压在了一团带着皂角清香的棉花上。
夏擎龇牙咧嘴地刚想开口骂“哪个不长眼的”，鼻尖却先捕捉到一股干净的、像雨后青石板一样的气息。他下意识地低头，撞进了一双过分清亮的眼睛里。
那是个男生。
穿着和他同款的蓝白校服，衬得身形格外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黑框眼镜，此刻镜架歪斜，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水光潋滟。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正被他结结实实压在身下，额角的碎发蹭着夏擎的下巴，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连带着抿起的嘴唇都有些微微发颤。
“……” 夏擎一时忘了动作。
他见过很多脸红的女生，或娇羞或恼怒，但像这样，明明是被冒犯了，却只红了耳朵尖，连生气都显得斯斯文文的，还是头一回见。
沐兮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十秒内受到了冲击。
他刚把早读要发的作业本抱出教务处，想着抄近路从围墙内侧的小径回教室，冷不防头顶一道黑影砸下，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怀里的作业本撒了一地，而他本人，则被一个沉重的身躯结结实实压在了花坛边。
鼻尖全是属于少年人的、带着阳光和淡淡汗水的味道，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臂撑在他身侧的力道，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甚至能感受到那肌肉的紧绷。
“起、起来……” 沐兮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试图推拒，手指却不小心触碰到对方腰侧的皮肤，那瞬间的温热触感让他像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的红色愈发明显。
夏擎这才回过神，低笑一声，撑着手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还坐在地上的人。男生正手忙脚乱地去扶眼镜，指尖微微颤抖，捡起作业本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同学，” 夏擎拖长了音调，弯腰捡起一本掉在沐兮脚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挑眉晃了晃，“大清早的，在墙根儿‘打坐’呢？”
沐兮终于把眼镜推回正位，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耳尖那抹红还没褪下去。他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裤子上的草屑，声音平静无波：“同学，校规第二十三条，不得翻越围墙。另外，现在是六点五十分，距离早读预备铃还有十分钟，请尽快前往教学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本子，翻开，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透着股认真到刻板的味道。
夏擎看着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往前凑了一步，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痞气：“哟，还是个纪律委员？”
沐兮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直视着夏擎。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生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往上，身形挺拔，眉眼张扬，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侵略性。此刻，他正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像只刚偷到腥的大型犬。
“高二（三）班，夏擎。” 夏擎看着他本子上的名字栏，自己报上了家门，语气里带着点“你能拿我怎样”的挑衅。
沐兮笔尖一顿，抬眸看他：“扣分原因：翻越围墙，迟到预备铃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请在放学前到德育处登记。”
说完，他抱着整理好的作业本，绕过夏擎，径直往教学楼方向走，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刚才被压在花坛边的人不是他。
夏擎站在原地，看着他略显仓促的步伐，还有那始终没完全褪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这开学第一天似乎没那么无聊了。他摸着下巴，勾起一抹坏笑，几步追上去，在沐兮身后不远处喊道：“喂！”
沐兮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夏擎几步追上，伸手轻轻一拽，抓住了他校服的后领口。布料被拉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沐兮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猛地回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你做什么？”
“没什么，” 夏擎松开手，却故意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能清楚地看到沐兮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还有那迅速爬上脸颊的红晕，“就是觉得……”
他拖长了语调，挑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你刚才被我砸到的时候，脸白得像张纸，现在这样，才像个活人。”
晨风吹过，卷起沐兮额前的碎发，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指尖冰凉。而夏擎看着他瞬间抿紧的嘴唇，和那对几乎要滴血的红耳朵，低低地笑出了声。
墙根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晨光里，一个张扬的少年和一个耳根泛红的少年，在开学第一天的清晨，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交锋。
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嗡鸣，夏擎吹了声口哨，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沐兮身后，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眼神里的兴味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嗯，这学期，好像会很有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