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铃响时，夏擎才慢悠悠晃进高二（三）班的教室。
原本朗朗的读书声顿了一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夏擎对此视若无睹，嘴角噙着笑，径直往教室后排走去。他昨天报到时就瞄好了位置——最后一排靠窗，视野开阔，还方便溜号。
只是，他刚把书包甩在桌上，就发现旁边的空位上已经坐了人。
准确来说，是他的“老熟人”。
沐兮正低头整理着作业本，闻言抬起眼，镜片在晨光中闪过一丝冷光。他面前的桌子上码着一摞整齐的学科资料，连笔袋都摆得方方正正，和夏擎那随意扔在椅背上的外套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怎么坐这儿？”夏擎挑了挑眉。高二（三）班是重点班，座位通常按成绩排列，沐兮作为年级第一，怎么看都该在前排享受“VIP待遇”。
沐兮没抬眼，笔尖在作业本上划过流畅的线条：“原座位靠窗的同学请假了，班主任让我暂时调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最后一排离门近，方便我记录迟到人员。”
夏擎：“……” 合着还是为了盯他。
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幅度不小，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前排几个女生偷偷回头，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毕竟，昨天就有消息传遍了整个年级，说高二转来了个帅得张扬的“校霸”型男生。
“喂，学霸，” 夏擎胳膊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上沐兮的后背，“昨天那事，还记仇呢？”
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耳廓，沐兮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下的字迹瞬间扭曲成一团墨疙瘩。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椅子，拉开距离，声音冷淡：“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 夏擎低笑一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漫画书，大大咧咧地摊开，“行，那你记你的，我看我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戴老花镜的秃头老头，讲课慢条斯理，如同催眠曲。夏擎没听多久就开始犯困，下巴抵在桌面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人。
沐兮听得极其认真，腰板挺得笔直，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侧脸的线条干净得像用尺子量过，连握着笔的手指都显得格外修长好看。
夏擎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书呆子”认真起来的样子，居然有点……顺眼。
他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空档，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沐兮的后腰。
“唔！”
沐兮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前一缩，差点撞翻桌上的水杯。他惊恐地回头，瞪着夏擎，眼里写满了“你有病啊”。
“嘘——” 夏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得一脸无辜，“看你太认真了，怕你用脑过度。”
沐兮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聊。” 说完，他往旁边又挪了挪椅子，几乎要贴到墙边。
夏擎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更乐了。他发现，逗这个看似冷淡的学霸，简直比看漫画有趣多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夏擎充分发挥了“后座定时炸弹”的威力。
沐兮在记笔记，他就偷偷抽走对方的橡皮；沐兮在背书，他就在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哼跑调的歌；甚至有一次，沐兮站起来回答问题，他故意把自己的书包往沐兮脚边一踢，害得沐兮差点崴了脚。
每一次，沐兮都会回过头，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狠狠地瞪他，眼神里的愠怒越来越明显，耳根却也一次比一次红得厉害。
夏擎觉得，这大概是他转学到青槐高中以来，最有意思的事了。
午休时，沐兮抱着饭盒想去图书馆清静一会儿，刚走出教室门，就被夏擎拦住了。
“学霸，去哪儿啊？” 夏擎靠在门框上，单手插兜，笑得一脸灿烂。
沐兮皱眉：“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 夏擎直起身，跟在他身边，“作为你的‘新同桌’，我不得关心一下你的日常生活？再说了，” 他故意拖长语调，“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不如……”
“我不去食堂。” 沐兮冷声打断他，加快了脚步。
“不去食堂？去图书馆啃书本啊？” 夏擎挑眉，几步追上，“行啊，我陪你。”
沐兮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眼里终于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夏擎，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过来。沐兮不喜欢被人注视，尤其是这种带着探究和八卦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脸颊又开始发烫，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夏擎看着他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双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 沐兮愣住了。
有意思？他这种循规蹈矩、枯燥乏味的人，哪里有意思了？
夏擎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忍不住又想逗他，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大嗓门：“夏擎！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哥们儿找你吃饭呢！”
夏擎回头，看到一个剃着板寸、身材壮实的男生朝他跑来，是他昨天刚认识的同班同学，叫赵磊。
“来了来了，” 夏擎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沐兮一眼，咧嘴一笑，“学霸，下次再陪你‘啃书本’啊。” 说完，他拍了拍赵磊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走了。
沐兮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远去的背影，手里的饭盒微微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转身朝图书馆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夏擎回过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专注。
赵磊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什么呢？那不是咱们班的学霸沐兮吗？听说特高冷，跟个冰块似的。”
夏擎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冰块？” 他想起刚才沐兮气得发红的耳根，“我看啊，是块儿外冷内热的‘小冰棍’。”
“啥玩意儿？” 赵磊一头雾水。
夏擎摆摆手：“没什么。走，吃饭去，饿死了。”
阳光下，少年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而对于沐兮来说，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麻烦制造者”，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还带来了一连串未知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意外”。
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着饭盒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夏擎那张笑得张扬的脸，和他那句没头没尾的“你挺有意思的”。
沐兮烦躁地推了推眼镜，拿起筷子，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吃不下去。
他有种预感，这个叫夏擎的转学生，恐怕会是他高二这一年，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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