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硝烟味像细密的网，笼罩了整个青槐高中。高二（三）班的晚自习延长了半小时，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翻书的轻响。
沐兮坐在窗边，台灯的光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物理压轴题，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像一尊精致的石膏像。
“喂，学霸。”
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戏谑。沐兮笔尖一顿，回头就看到夏擎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练习册，没受伤的左手正慢悠悠地转着笔。他的石膏上周刚拆掉，手腕还有些僵硬，却已经闲不住了。
“干嘛？”沐兮语气冷淡，但眼神里没什么怒意。自从雨夜共撑一把伞后，他对夏擎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些，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
夏擎努了努嘴，指了指他练习册上的物理题：“这道题……是不是选C？”
沐兮挑眉：“你居然会做物理题？”
“嘿，看不起谁呢？”夏擎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小爷我只是懒得学，真学起来……”
“真学起来就该去前排坐了。”沐兮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夏擎看着他难得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行，算你厉害。不过话说回来，学霸，你天天埋在题海里，不觉得闷吗？”
沐兮转回头，看着眼前的物理题：“习惯了。”
“习惯了可不行，”夏擎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周末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
沐兮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我周末要去图书馆自习。”
“那就去图书馆！”夏擎立刻接话，“我知道个秘密基地，保证没人打扰，比教室里舒服多了。”
沐兮有些犹豫。他向来不喜欢计划被打乱，更何况是和夏擎一起。但看着夏擎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吧。”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周六上午，图书馆三楼的古籍阅览区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和淡淡的灰尘味。沐兮跟着夏擎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心里有些好奇。他在青槐高中读了两年，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区域。
“到了。”夏擎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停下。
沐兮抬眼望去，只见书架环绕着一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上放着一张古朴的木质圆桌和两把藤椅，窗台上摆着几盆蔫哒哒的多肉植物，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怎么样？”夏擎得意地挑了挑眉，“不错吧？我偶然发现的，平时根本没人来。”
沐兮确实有些惊讶。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安静，阳光和旧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还行。”他压下心头的惊艳，故作平静地说。
“切，口是心非。”夏擎笑着拉开椅子，“快坐下吧，学霸，今天小爷我可要好好请教你几道题。”
两人在桌边坐下。沐兮拿出书本和笔记，夏擎也难得正经地翻开了数学练习册。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起初，夏擎还能认真听沐兮讲解题目，但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开始跑偏了。他看着沐兮低头演算时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划过，看着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么做。”沐兮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哦……哦，好。”夏擎连忙点头，心里却在想，沐兮认真的样子，好像比物理题有意思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沐兮讲完一道复杂的几何题，抬头才发现夏擎正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沐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
“看你啊。”夏擎说得理所当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学霸，你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的时候特别好看？”
沐兮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无聊。”
“怎么无聊了？”夏擎凑近了些，“我说的是实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沐兮能清晰地闻到夏擎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连忙拿起笔假装做题，指尖却有些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露台外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两个女生抱着书本，说笑着从书架间走过，声音不大，却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听说了吗？高二（一）班的班长好像在追沐兮哎，昨天还给他送了巧克力呢！”
“真的假的？沐兮那么高冷，能看上他吗？”
“谁知道呢，不过班长挺优秀的，长得也帅……”
声音渐渐远去，沐兮握着笔的手指却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夏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刚才没听清前面的话，但“追沐兮”、“送巧克力”这几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一股莫名的火气猛地窜上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看着沐兮低垂的脑袋，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冷：“有人给你送巧克力？”
沐兮身体一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收了？”夏擎的声音更冷了。
沐兮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慌乱和不解：“我……我没要，还给他了。”
夏擎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点莫名的火气忽然就消了大半，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别开脸，语气有些别扭：“哦，还给人家就对了，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沐兮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我对那些没兴趣。”
夏擎猛地回头，对上他的目光：“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沐兮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回答：“我……我对学习有兴趣。”
“除了学习呢？”夏擎追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沐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模样，还有一丝急切。他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夏擎的侧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长，眼神专注而热烈。沐兮看着他，忽然觉得，也许除了学习，他对眼前这个人，好像也开始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兴趣。
但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出口。他只是低下头，小声说：“没、没什么了……继续做题吧。”
夏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那点不舒服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他知道沐兮没说实话，但他也没再追问。
“行，”他笑了笑，重新拿起练习册，“那学霸，再给我讲讲这道题呗？”
沐兮抬起头，看到他眼里重新充满了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拿起笔，开始讲解题目。
阳光依旧温暖，旧书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露台上，两个少年重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只是这一次，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悄然漾开了圈圈涟漪。
夏擎偷偷看着沐兮讲解题目时认真的侧脸，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想，那个送巧克力的家伙算什么，他有的是办法，让沐兮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而沐兮则努力让自己专注在题目上，但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放着刚才夏擎追问的眼神，和他话里话外那点别扭的在意。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烫，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这个图书馆的秘密基地，似乎不仅仅是个学习的地方了。它像一个被阳光和旧书包围的小世界，见证着两个少年之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和悄然萌发的、名为心动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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