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混着夏擎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沐兮帮他处理完伤口，正想抽身退开，手腕却忽然被人轻轻攥住。
“学霸，”夏擎抬眼看他，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眼尾那点痞气的笑意还没散去，“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
沐兮的手腕被他握得有些发烫，那触感透过皮肤传来，让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下意识地想挣开，却被夏擎攥得更紧了些。少年掌心的温度很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黏腻却不令人反感。
“我只是……只是履行同学的义务。”沐兮别开脸，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他能感觉到夏擎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自己侧脸上，带着探究和一丝戏谑。
“哦？”夏擎拖长了语调，拇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蹭了一下，“同学义务包括把人扶到医务室，还亲自上药？”
“你松手！”沐兮终于忍不住，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胸口微微起伏，“夏擎，你再这样我就……”
“就怎样？”夏擎挑眉，撑着没受伤的左手站起身，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沐兮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阳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还有刚才碘伏留下的淡淡药味。
“我就……”沐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夏擎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瞳孔是很深的黑色，此刻正映着自己慌乱的模样。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就去告诉班主任！”
夏擎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来。他伸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沐兮的头发，却被对方警惕地躲开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夏擎举起没受伤的右手，作投降状，“不过说真的，学霸，谢了啊。”
他难得正经了一瞬，眼神里带着点真诚。沐兮看着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忽然就消了下去，只剩下些微的不自在。他咳了一声，弯腰收拾医药箱：“没什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手腕要紧。”
“知道了，小管家婆。”夏擎笑着戳了戳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冲沐兮眨了眨眼：“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啊，学霸。”
沐兮没理他，只是低头把碘伏瓶子盖得格外用力。
接下来的几天，夏擎因为手腕骨裂请了几天假。教室里少了那个咋咋呼呼的身影，沐兮本该觉得清净，却莫名有些不习惯。
没有了后座时不时传来的骚扰，没有了故意跑调的哼歌声，甚至连被抽走橡皮的“意外”都消失了。他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像是缺了块什么。
“沐兮，这道物理题……”同桌女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沐兮回过神，接过练习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玻璃，也敲在人心上。已经是下午放学时间，天色暗得厉害，墨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沐兮收拾好书包，才发现自己没带伞。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幕发愁。正当他准备冲进雨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学霸，没带伞？”
沐兮猛地回头，看到夏擎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身后。他似乎刚从医院复查回来，右手还打着石膏，吊在胸前。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几缕黑发贴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你怎么来了？”沐兮有些惊讶。
“来上课啊，不然呢？”夏擎晃了晃没受伤的左手，“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明天就能来上学了。”他顿了顿，抬了抬下巴，“走吧，送你回家。”
沐兮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了，我家不远，跑回去就行。”
“跑回去？”夏擎挑眉，“这么大雨，淋病了怎么办？到时候谁帮我记作业？”
“我……”沐兮语塞。
“行了，别墨迹了。”夏擎不由分说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走吧，再不走雨更大了。”
沐兮看着他不由分说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最终还是没再坚持，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并肩走进雨幕。黑色的雨伞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雨声被过滤成淅淅沥沥的背景音。夏擎刻意把伞往沐兮这边靠，自己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
“你伞往那边挪挪，你都淋湿了。”沐兮忍不住提醒他。
“没事，小意思。”夏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皮糙肉厚，淋不坏。”
沐兮没说话，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试图把更多的伞面让给他。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细微的触感。沐兮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雨越下越大，汇成一条条雨线，模糊了远处的视线。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共撑一把伞的少年。
“话说，”夏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人替我‘骚扰’你啊？”
沐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有。”
“哦，”夏擎拖长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嘛。”
沐兮：“……” 他发现自己永远说不过夏擎。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雨声和偶尔的脚步声。沐兮偷偷抬眼看夏擎，发现他正看着前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路灯在雨幕中透出暖黄色的光晕，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显得有些温柔。
“那个……”沐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的手腕……怎么样了？”
“好多了，”夏擎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手，“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能拆了。”他忽然转过头，对上沐兮的目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怎么？学霸关心我啊？”
沐兮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我只是随便问问。”
“是吗？”夏擎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想我了？”
“你胡说什么！”沐兮猛地抬头，却不小心撞进夏擎含笑的眼睛里。那眼神太近，太亮，像是揉碎了漫天星辰，让他瞬间失了神。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一滑。
“啊！”沐兮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心！”夏擎眼疾手快地伸出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腰间传来的有力触感让沐兮浑身一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夏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还有那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的、灼热的体温。
“站稳了。”夏擎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沐兮惊魂未定地扶住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两人靠得有多近。他几乎整个人都埋在夏擎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雨水、皂角和淡淡的药味混合的气息。
“对、对不起……”沐兮连忙想推开他，却被夏擎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夏擎的声音有些低沉，“地上滑。”
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沐兮能感觉到夏擎揽在他腰间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腰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脸颊烫得惊人，连耳根都红透了，埋在夏擎肩窝处，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夏擎才慢慢松开手，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了吧？”
沐兮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又滑倒。他低着头，不敢看夏擎，胡乱地应了一声：“嗯……没事了。”
夏擎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沐兮的头顶：“走吧，快到你家了。”
沐兮“嗯”了一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有夏擎身上那灼热的体温，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夏擎在一起，都会发生这么多“意外”。更不明白的是，刚才被夏擎抱在怀里时，他心里那阵慌乱之外，竟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雨还在下，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一把黑色的雨伞，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仿佛隔绝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狭小而温暖的世界。
沐兮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夏擎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的线条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沐兮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连忙低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也许，有这个人在身边，下雨的天气，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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