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有气性!”护法笑得嘴都歪了,悠然起立,随手一招呼道,“楼上找间客房,好好给我看着。我倒要看看,这妮子能有多刚烈。”
沈丹青顾不得多想,扭头便跑。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没两步便被拽了回来,生拉硬拽上通往楼上客房的台阶。
一旁跑堂的伙计目露不忍,但看这帮瘟神人多势众,也不敢招惹,瑟缩指出空房所在,立刻缩起脖子躲去角落。
沈丹青甚至来不及喊一声救命,便被喽啰们捂上了嘴,塞进黑暗的屋里,一个趔趄摔倒,刚一起身,便见那护法也跟了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楼外天色已昏,四面门窗紧闭,随着夕阳渐落,越发昏暗。
此情此景,不用脑袋想,也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这位大哥,”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恐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都赶了一天的路,竟还有这兴致?”
“哟,刚才不是还想逃么?”护法狞笑靠近,“怎的这么快就从了?”
“想走,也得走得了啊。”沈丹青轻笑一声,避开他的注视,“只是想着一路奔波,您老也该倦了,何不先叫伙计烧些热水,沐浴解乏?”
她忍着恶心收住话头。护法却像是品出了什么意味,舔着嘴角嘿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得意之余,转身拉开房门,便待对守在门外的几人下吩咐。
“去你的吧!”沈丹青看准时机,抄起一张凳子顶在他后腰,借力抬腿对准他屁股,猛地踹出一脚。
只听得一阵呜哇乱叫,护法顿失重心栽进喽啰堆里。而房中的沈丹青,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上屋门,一把扣上门闩,任外边把门砸得咚咚响,也不理会,只飞快拖了张桌子,死死抵住了门。
“臭娘们儿敢耍老子?”门外传来刘易尖锐的叫骂声。两扇房门噼啪震颤,不时抖落一两星碎木屑。
沈丹青心下发怵,下意识退了半步,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
“看来姑娘不用我帮忙了。”
沈丹青诧异回头,西侧矮窗被人缓慢推开。
日间离开酒肆的那名少年,赫然蹲在窗外。背后暮天斜晖尚未散尽,勾勒得他周身轮廓透金。眸间光点仍在,唇角浮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你?”沈丹青眉心一紧。
少年随之翻窗入室,听见擂鼓似的砸门声响,看向沈丹青身后那扇不住震动的房门,似有所思。
“别废话了,快走。”
沈丹青说着便待往窗外去,却听见他道:“你是昨日那家字画铺里的伙计?为何会与大沙帮的人在一处?”
“你问我?”沈丹青唇角抽搐,这才想明白,他佯装离开又折返,显然对她不够信任。
也就见过一面,都不知道彼此姓名,能帮她才怪。
“你同他们一起喝酒,难道是刻意引他们来找我的?”少年再度发问。
此话显有试探之意。沈丹青的心弦一紧,当即抬眼,却见少年冷了眸色,一步步朝她逼近。
二人距离不过三尺。偏偏她还矮他近一个头,顿时从中觉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沈丹青已无退路,只得错步站定,暗自吸了口气,昂头直视少年双目,先发制人:“你砸了我的店,我还没找你赔钱呢。”
“赔钱?”少年脚步一顿。
“当然,不过只是其一。他们把我押来,的确是想让我指认绑走他们帮主的人。可是——”沈丹青话锋一转,适才还严肃认真的脸色转而堆满笑意,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看在我没拆穿你的份上,救我出去吧。”
少年显而易见地愣了愣,本还压着意气,刻意沉凝的眸子里不经意晃过一瞬懵然。回过神后,下意识一摸鼻子,避开她的注视。
“你若不帮我,”沈丹青稳住心神,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可就去告诉他们,昨天的事是你干的了。”
“你威胁我?”少年十分诧异,登时盯住她的眸子,“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该怕吗?”沈丹青说完,见少年沉了脸色,立刻点头改口,“怕!”
少年看出她在敷衍,略一沉默,转身便走。
沈丹青眼珠一转,眼见门闩在护法等人的捶打下已初现裂痕,只得作势要开。手还没摸上木头,就被折回的少年仓促捂住口鼻。
她连忙反手捶打,挣扎之下发出“呜呜”的闷哼,却被箍得更紧,顿感一阵窒息。
“我带你出去,”少年话里夹着些许警告意味,“别多生枝节。”
沈丹青立刻停止挣扎,把头点得像啄米。
少年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底恳求之色,眸光一动,这才缓缓松手。
清凉新鲜的空气鱼贯涌入沈丹青肺腑。她连退数步,狠命连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抬眸望他。信任与不信任在她脑子里已经打了好几个来回,透过狐疑的目光,直直显露在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久久不散。
“砰!”
一声巨响骤然拉回她游离的神思。沈丹青蓦地扭头,只见堵门的桌子已被震得平移开去,门扇哐当作响,颤颤欲倾,显然已快顶不住了。
她别无选择,三步并作两步奔至窗边,然低头一看。立时变了脸色:“这么高?”
窗口离地足有五丈余远。夕天幕落,月光浅照,地面在渐远的视野里遁入一团模糊的黑,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吞没。
少年脚步声近:“怕了?”
话音未落,已然伸出右手,扣住沈丹青肩头。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悬空,本能张口欲呼,声音却被涌动的冷风压住,倒灌回喉咙,呛得连连咳嗽。
少年拎着沈丹青,斜身凌墙纵跃,转瞬已至数里开外的林荫道上,脚下一沾地面,立时松了捏在她肩头的手。
沈丹青还没回过味来,只觉自己的魂魄还在天外飘忽,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勉强站定,唇颊失了血色,久久无法复原。
再抬眼望,天色已暮。四野萧条阴森,如同鬼府,除她二人之外,再找不出半个人影。
一阵冷风灌入她领口。沈丹青缩起脖子,恍惚呆了一瞬:“这……就算安全了?”
“明早寅时城门才开,附近也没别的客栈。”少年说道,“只能露宿一晚,等天亮再送你回去。”
“回去?”沈丹青眸光一紧,蓦地回头盯住他,道,“那你先把那个什么帮主还给他们。否则我回去了,不还得被他们抓吗?”
少年听到这话,倏地沉默,过了片刻才开口:“还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沈丹青脸色立变,心下噌地窜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你杀了他?为什么?”沈丹青一连数问,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怎么能死呢?
就算有仇要报,也不能连累不相干的人吧?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就算回去了,那个大沙帮的护法,真能善罢甘休吗?等这少年离去,他们再找上门,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一直绷着心弦,直到这一刻才稍有松懈,立刻便察觉,自己的身体,已近乎虚脱。尤其两只脚底,更是因这长途跋涉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少年却无察觉,淡淡瞥了她一眼,即刻转身走开。
沈丹青浑然跟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少年在一旁空旷的石头地坐下,拾柴生火,取出怀里的干粮用火烤热,正待享用,却像是想到什么,朝她看了过来,略一沉默,抬手扔到她怀里。
“姑娘怎么称呼?”少年问道。
沈丹青还在思考,并未听见他的话。
“你没有名字?”
“啊?”沈丹青茫然抬眼,望见他眼中疑色,这才回过神来,“你问我吗?我叫沈丹青。”
她这才察觉怀里多了个馍,低头一看,迟疑拿起咬了一口,眉头一皱,冲他问道:“那你叫什么?”
“陆回风。”少年神色依旧淡漠。
明月照亮夜间清露,闪闪发光。摇曳拂漾冷风,析落一层薄霜,落在少女裙角,转瞬化水,洇入衣料。
沈丹青吞下口中干粮,抬头问道:“那,大沙帮的事你有何打算?他们……”
“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这什么人啊?沈丹青心想,说话这么贱,是没挨过打吗?
她想了一想,站起身来打算挪个位置离他远点,谁知刚一动弹,便觉脚底刺痛难忍,腿一软又瘫坐下来。
陆回风听见动静,疑惑望来。
沈丹青咬了咬牙,道:“我不能回坊州。麻烦是你惹的,难道还要我来收拾吗?”
“那你想如何?”陆回风冷不丁抬眼,正对上她满眼鄙夷之色,即刻别开了脸,“店内损失,你列个清单。等我办完了事,自会回头偿清。”
沈丹青听到这话,眉心微微一动。
她还没提赔偿,他倒自己记住了。
原来是个老实人啊?早说嘛——
沈丹青沉思片刻,试探开口:“我先不回坊州了。你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陆回风目露困惑。
“那帮人还在附近,就这么回头,不得撞个正着?”沈丹青耸了耸肩,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同你去。”
“沧麓山。”
“那正好,出了前边县城就是。”沈丹青道,“等你办完了事,再回去也不迟。”
沈丹青一说完这话就开始后悔。
回去?回去哪呢?回去等死吗?
正想着,脖颈里忽然钻进一丝凉风。沈丹青下意识一缩,抬眼一瞥陆回风的身量,估摸比她高出近一个头,当即拎起裙子,强忍脚痛跑去他背后,蹲身重新坐下。
“你干什么?”陆回风疑惑回头。
“冷,你挡着。”沈丹青一点没同他客气。
陆回风没再说话,兀自盘膝入定。
沈丹青无声长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只见绣鞋鞋尖已然薄得不像样子,指甲盖都快从里边钻出来。
这才买了多久?要不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江湖人,她才不用遭这罪。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就这样干坐在地上,硬是熬到了天明。
陆回风睁眼也不说话,径直起身便走开,倒不是送她回去的路,而是往前边县城的方向。
适逢早市将开,商贩们挑着扁担,陆续往城里赶。沈丹青远远瞧见,赶忙加快脚步奔了过去,拦下鞋贩。
陆回风望见此景,疑惑打量一番,见她俯身挑拣鞋样,便即放慢了脚步,缓缓来到摊前。
“就这个了。”沈丹青挑好绣鞋换上,正待掏钱,却像想到何事,思索片刻,回头看向陆回风道:“陆少侠,给钱吧。”
[狗头]啊,好凉。
这个题材大家都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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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八嫌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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