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津廷长吁一口气,向后靠在椅子上,哂笑,“什么条件。”
“我需要一个限定的日期,假设您那边一直无法澄清谣言,我不可能一直耗下去,如果您做不到我想要的条件,我会去选择其他人。”李清荷思路清晰,镇定说。
小姑娘眼神坚定,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静,林津廷察觉到她在质疑自己的能力,胜负欲瞬间激发出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我会让你彻底信任我,你也不会再想去选择其他人。”
他把选择权交给清荷,“你想要的期限是什么时候,你来定。”
“两个月。”她脱口而出。
她了解过网暴造谣案件的诉讼流程,普遍时间都在三到十二个月,但林津廷有资源,想必会更快点。
林津廷嘴角的笑落下来,静默看着她,沉默不言。
李清荷犹豫,松口:“三个月?”
见他只是笑着摇头不说话,压迫感袭来全身,她不解问:“时间太短?但三个月是我的极限了。”
仅仅一个沉默的瞬间,额外增加一个月的时间。
林津廷敛睫,按照他的办事效率,这件事一个月内就能全都处理干净。
只是清荷对他疏离冷淡的态度,他竟有些怀疑是否能在两个月时间里完全获取她的信任。
两个月的时间太短,能和她继续相处的时间太短。
他抬起眼皮,从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好,那就三个月。”
说着就打开笔帽,在协议上增添时间期限。
双方各自签完字,一式两份各留一份,林津廷抬腕看眼手表,“很晚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有事手机上找我。”
见他要走,李清荷打断他,“等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身影消失,从书房拿出来一个蓝色文件夹,递到他面前说:“这是我这些天搜集到的证据,虽然不充分,但至少会有用。”
这个文件夹甚为眼熟,清荷跟戴方锦面对面喝咖啡那次,曾出现在桌面上,当时他还好奇他们在谈什么协议,以为戴方锦早他一步拟出协议,今天才知道是她亲自搜集出的证据。
一两个月过去,网络上的证据都已删除的差不多,没有专业技术人员的帮助,很难找出完整的证据链,但她搜集的证据下都有清楚的来源分析。
林津廷抬眼看她眼睛,乌黑眼眸清澈澄明,一如既往散发冷意,眼下有一层浅浅乌青。
看来这些天她为自己的事费了不少心思。
林津廷打开简单扫两眼,“我先留下,需要的时候会用上。”
她安心点头,心想这些天熬的夜没白费。
合上文件时,从里面掉出一张门票,林津廷捡起来看一眼,递给她,故意问:“另一张给戴方锦了?”
她接过,直言:“嗯,明天我会和他一起去看你母亲的画展。”
林津廷盯着她的头顶,她头发柔润浓密,偏中分的发缝隐隐可见。
既然已经签订协议,他应该要相信她会遵守。
心里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她和戴方锦走的近,但不好剥夺她的人身自由。
他莫名叹口气,抬手轻摸她的头,不容拒绝地说:“就破例这一次。”
语气带着一股无奈和宽容。
宽大的手掌在她头发上揉蹭一下,李清荷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顿时一股电流自上而下席卷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微微一颤,仰起头直直望着他,一脸不解。
意识到逾越之举,林津廷收回手,笑吟吟地说:“清荷,现在,此刻,我们的协议生效了。”
她怔愣转动眼球,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们只是看画展,没有过于亲密的行为。”
倏而她想起什么,比划他刚才的手势:“那你刚才对我……摸我的头算亲密举动吧。”
林津廷轻推镜框,微微弯腰对上她的双眸,“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清荷,我是甲方。”
容不得她反驳,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像打了一场胜场,步伐轻快悠然。
他背对着李清荷,说一句:“清荷,明天画展见。”
*
李清荷和戴方锦约好在西山美术馆门口见,她在门口等了戴方锦十分钟,才见到他急匆匆的声影。
戴方锦平日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尤其是在吃穿方面,一个夏天两件T恤轮着穿。
今天他这一身装扮明显是精心准备过,原先耷拉在额头的刘海用定型胶撩起来,露出额头的他像变了个人。
穿搭休闲,但比平日里多几分郑重。
他跑到清荷面前,双手拘谨地扯了下T恤衣角,露出愧疚的笑对她说:“抱歉,来晚了,外面热,我们先进去吧。”
“没事,我也刚到。”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跟随队伍进入西山美术馆。
林盛姿的绘画作品以油画为主,早些年风格更多呈现浪漫主义色彩,油画颜色明丽多样。
而后期的作品,也就是结婚后的作品更为写实,画面结构大胆诡谲,传达的情绪冲击力更强更直白。
李清荷对林盛姿的了解仅限于前几天在网上搜集到的只言片语,全程在听戴方锦的介绍。
走着走着,他们站在一幅风景油画前,前景是满湖的荷叶,紧密相邻的圆圆荷叶中高立几支盛放的荷花,中景是红色亭子,远景是隐绰的群山,亭子里站着零星几人,看景色和建筑像在西子湖畔的夕阳时分。
夕阳停留在亭子顶端,像秋日熟透的红柿挂在上面,橙红的光洒在湖面,一派祥和治愈的景象。
画面带有一丝朦胧,像一层白色丝沙蒙住景色,透着一股优雅神秘的美。
忽而,戴方锦指着中景亭子旁延伸的长堤说:“这里有个小姑娘在跳舞,亭子里有一对母子正坐在那。”
她凑近看,堤岸旁确实有一个穿着橙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夕阳西下,裙袂飞扬,像披着落日余晖在舞蹈,只是零星简单的笔触,大致描绘出小女孩柔美的舞姿。
小女孩对面围着一圈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拿着手机拍照的女人。
很巧合的,李清荷蓦然想起她和李慈曾在西子湖畔游玩过,那已经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大概十六岁吧,现已记不清自己穿的什么颜色衣服,但她记得自己和画里的小女孩一样,也在古亭旁的堤岸跳舞。
当时,她很不好意思在非正式舞台上跳舞,尤其是当着一群陌生人面前,是李慈先起的场,她才情不自禁地跟在旁边起舞。
她已记不清那年夏天有多炎热,但她永远记得那天她们母女二人跳得酣畅淋漓。
是巧合吗?
目光移动,红亭里坐轮椅的女人,后面一个高瘦的少年双手搭在轮椅把上。
宿命般的电流流淌于她的血液,浑身麻麻的感觉再次袭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画。
这是林津廷和他母亲?
她倒吸一口凉气。
戴方锦没觉察到她的情绪,介绍道:“这幅画虽然写实,但画面朦胧唯美,甚至有种虚幻的美,像梦里的景象,林老师太厉害了。”
李清荷还沉浸在回忆里,戴方锦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美术馆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在这幅画前停留太久,于是离开供其他观众欣赏。
李清荷心不在焉地抬起双眼,陡然和林津廷的视线交汇,他推着林盛姿的轮椅,长身玉立像优雅的白鹤。
林盛姿笑着朝她招手:“清荷,你来啦!”
清亮的声音把她飘远的神思拉回来,她微微笑,礼貌喊道:“林阿姨。”
戴方锦一脸疑惑,他不明所以地看一眼林津廷,随后又低头看向林盛姿,不确定问:“您是林盛姿老师?”
“是。”林盛姿笑着点头,她的笑容亲切热烈,没有半点架子,打消戴方锦的疑虑。
戴方锦激动得说不出话,笑了好几声,他语无伦次说:“林老师,您…您好,久仰大名,认识您这么多年的画,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谢谢你的喜欢。”林盛姿笑着问:“你是清荷的朋友?”
“我们是大学同学。”戴方锦拘谨道。
林盛姿意味深长地看了清荷一眼,喃喃道:“同学好,清荷有空多带同学来玩。”
不一会儿,身后有人喊林津廷的名字,他们纷纷扭头望去,是一个高挑的短发女生,肩背一个黑色小包。
那人走上前来,问候一声林阿姨,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林津廷的肩膀,“哥们,你怎么回事?早上怎么不打电话喊醒我。”
女生性格飒爽,穿的衣服也是酷飒风格,双耳各戴一对耳环,和林津廷说话的样子,像认识很多年的老熟人。
林津廷第一时间不是回答女生的问题,而是瞟一眼李清荷,对上她古井无波的眼神,他无奈滚动喉结,转头对女生说:“何若华,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喊醒你。”
从小到大,何若华就没赢过林津廷这张嘴。
巧力不行就用蛮力,她用力拍了下林津廷肩膀,用挑衅的语气说:“林津廷,多年不见你嘴巴还是这么贫,等许文澜回来我倒要看她怎么收拾你。”
“少在这胡说八道。”林津廷拨开她的手。
两人打打闹闹,像小孩子过家家。
李清荷撇下双眼,有意没再去看。
坐在一旁看他们斗嘴的林盛姿笑了笑,宠溺道:“好啦。”
她握住何若华手腕,拉到身边向她介绍:“先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李清荷,我朋友家的小孩,她年龄比你们都小,以后多照顾点。”
李清荷朝她点头,“你好。”
何若华天生自来熟,看到谁都能称兄道弟,在路上若是见到美女更是走不动道儿,她搭上李清荷肩膀,“清荷,人如其名,清纯如荷。”
对于女生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林津廷跨步扯开何若华:“别把国外那些歪风邪气带到这边来。”
何若华偏不听,直接抱住李清荷的胳膊,不服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清荷无奈地笑,被何若华紧紧依偎在身旁,像一朵即将被折断的花。
一阵吵闹过后,主办方来请林盛姿商量要事。
而李清荷和戴方锦要继续看展,不方便继续同行。
林津廷推着轮椅,走之前望向清荷,她神色仍然毫无波澜,似乎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有时候他真的拿清荷毫无办法,小姑娘才这么大点年纪,像出世的老道士,对这人世间丝毫不在乎似的。
刚才瞧见她无动于衷的表情,她没一点在乎他。
即便如此,他又情不自禁地劝解自己,小姑娘才二十来岁,便遭受如此大的人生挫折,他真怕一场暴风雨把她笔直的脊背折断。
林津廷喉结上下滚动,暗自消释涩意,扬起笑对她说:“清荷,晚上‘藕花深处’见。”
李清荷回望他的视线,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轻声说:“嗯,晚上见。”
话音刚落,何若华凑到林津廷身旁,好奇问:“‘藕花深处’是什么好地方,你们晚上有约会?”
“小孩子家家,少打听这些事儿。”林津廷打趣。
他们谈话间透露着无比熟稔的气息,像多年认识的好友。
清荷猜他们两家人应该是世交,所以从小一起长大。
戴方锦站在旁边,有感而发:“林先生看起来对谁都很友好。”
她没吭声,掩下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情绪,淡淡说:“走吧,把画展逛完。”
他们俩人把剩下的展品逛完,从西山美术馆出来时,再次瞧见林津廷和何若华打打闹闹的场面,林津廷笑容肆意,是她经常见到的包容、宠溺的笑。
在他目光投过来时,清荷迅即闪避视线,和戴方锦并肩离开。
她发现,林津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谁都光明磊落,温雅和礼,对她也是如此。
收藏太少,这周没榜,所以隔两天更一次(苦兮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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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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