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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争后

秋日渐深,天气越来越冷了。

卫平安最烦秋天。

风凉萧瑟,她又远在他乡,每天一睡醒都感觉空落落的,哪里都不对劲。

她照常起早,搓搓手,到院子里练招式。

来永安已经一月,收到的信全是兄长寄来的.

不知为何,秦萧从没给她写过信。

有些想师傅了。

平安望着满院落叶,突然想起赤水这个时节的景象,不同于北方的凛冽干脆,也不同于江南的温婉朦胧。

那是一片立体,寥落,高远的景象,让人可以敞开胸怀大口呼吸。

平安想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吸吸鼻子,冷气窜进鼻腔,鼻尖一酸。

如此多愁善感不是她的性格,她叫阿瞒取来长鞭,手中喂饱力道,将师傅曾教的招式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院落里长鞭飞舞,落叶卷着土块被鞭子劈开。

唰唰唰,利落痛快。

阿瞒小跑进来,不忍心打断她,却又忍不住站在一旁大喊。

“贵妃,魏遮春在外求见!”

“就是您整日心心念念的那位秋闱榜首啊!”

“阿瞒,你简直是我身边的小喜鹊,一早就有好事来报。”

平安闻之大喜,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利落收鞭,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阿瞒被夸得脸颊一红。

“贵妃当时不是承诺要摆宴接她出狱吗?她出狱大概有两天了,想必是来提醒贵妃兑现诺言的。”

“本宫怎么会忘呢?”

卫平安匆匆进屋喝了口水,抹了把嘴角,让阿瞒赶快给她梳妆。

要见遮春,必须穿戴整齐,以显重视!

“只是听说遮春出狱后忙得脚不沾地,本宫怕这宴席打扰她办正事,到时候本宫在她眼里印象不好。”

“贵妃性格直爽,不拘小节,竟为她细心到这个地步。”

阿瞒轻轻拢着她的发髻,心里想,这份体贴要是用到皇帝身上,皇帝不得高兴的连笑三天?

贵妃现在恐怕都能将赏赐的金玉珍宝藏满屋了。

可惜贵妃虽长相明艳大气,有张谪仙般精致的脸,却丝毫不心思用在皇帝身上。

偏偏她不施心计,长住冷宫却仍是后宫里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一位。

陈公公说,皇帝整天起码要问三次贵妃在忙什么,然后叫人投其所好,送好多难寻的宝贝过来,生怕她在中原后宫无聊。

元贵妃虽然家世显贵,却用尽心思也不得圣宠,整日独守空殿,富丽堂皇的景文殿被她住的像冷宫一样。

哎,当真是人各有命。

与此同时,王承允的朝堂上非常热闹。

魏遮春大闹秋闱,大典在即,贵妃革带又被刻了血字。

另外派出去的眼线传回消息,江南元府野心渐露,竟然暗中私自练兵。

随便一个拿出,就够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飞上半天。

魏遮春,如今人已经放了,只是后边的事情有些难办。

群臣大多不愿意保留她的秋闱名次,至于理由,无非是男尊女卑,女子三从四德,坏了祖宗规矩不得参政云云。

只有中书令孟平和尚书令宋狸将男女之别抛掷脑后,认为魏遮春是百年难遇的可塑之才。

孟平说,“魏遮春虽然是女子,但是杀出重围,在一众男子中脱颖而出,此人不容小觑,若招至朝中做官,必能造福百姓啊!”

宋狸说,“臣看了魏遮春的考卷,其中对于止戈一事见解新颖,此人脑筋机敏灵活,往后必将可为陛下献良策!”

这两位分别是正二品和正一品官员,在三省中是最关键的两个职位。

位高言重,有将此事一锤定音的意思了。

礼部尚书毕玉也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利落的拂袖行礼。

“陛下,臣先前一叶障目,只维护科考公正,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科考,原本就是为陛下选良才,为天下选好官!”

“事已至此,臣认为孟老所言极是,魏遮春做官,未尝不可。”

他说完之后心里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圆滑而感到自豪。

他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这下总算能不得罪卫贵妃了,那女人当真可怕的很。

王承允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毕玉这棵墙头草。

两天前,他还为儿子出气将魏遮春关在牢里,嚷嚷着要取消她的科考名次。

如今却为了不得罪顶头上司孟平,当着文武百官当众认错,只为证明自己和孟平是同一立场。

真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尚书令孟平向来自重,不愿拉党结派,从不贪污徇私,自然不会因为毕玉如此献媚的言语就对他青睐,反而嫌恶的皱起眉头,准备有空叫人查一查这个肥头大耳的狗官。

位于魏遮春当官一事,孟平,宋狸都表支持,更有毕玉溜须拍马,百官都不再反对,因为大家虽然不说,却都知道皇帝的阿姐王承愿,曾经便是前朝一介良官,专负责科考出题,名传千古。

所以皇帝多半不会对女人当官存偏见,魏遮春入朝一事,多半已经板上钉钉了。

男女尊卑都是小事,王承允对此没有概念。

大概是因为王氏无闲人,阿姐倘若在世,一开口便胜过在朝多数碌碌无为之辈,哪怕是在官道昏暗的前朝,也无人敢不敬不从。

但他不确定,魏遮春是否是他想象中那般刚毅之人,能不能在前朝这摊互相掣肘的棋盘上保全自己,做出一番大业。

魏遮春。

前不久平安专程入狱接她,陈公公转述了那番热络场景。

以至于他每每想起此人,总有些不爽。

关于卫贵妃革带血字一事,平安说过不宜声张。

王承允听话的在朝堂上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说不过是宫中下人谣传,不必当真。

最后一件事,便是最关键的元府练兵,兹事体大,群臣熙攘,却什么主意也定不下来。

王承允被吵的头疼,手扶额角。

陈公公心领神会,喊了声退朝。

御书房的桌子上摆着近日从宫中截获的一封家书。

御前将军索隐低声禀告。

“这封信看似是家书,实为宫中情报,由金玉鸟传出宫时,被臣捕获。”

王承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默不做声,坐在书桌前,将身子往后一靠,垂眸展开那封信。

“鸟在何处?”他问。

“放了。”

索隐坦白道。

“是赤水王送平安郡主的那只,陛下若是想找,臣也能捉回来。”

王承允读完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几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奏书太高,以至于掉下一本,陈公公连忙去捡,顺势打量皇帝表情,酝酿要接什么话最合适。

可皇帝眼中藏着情绪,神态依旧叫人看不出喜怒。

突然,他将信扔进火桶,拂袖坐下。

御书房内,陈公公和索隐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他们只负责办事,而且每件事都能稳妥办好,绝对忠诚,绝对可靠。

就在他们屏气凝神听指示的时候。

没料到面前沉着冷静善权谋的皇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

“卫贵妃想家而已,不必声张。”

索隐皱眉,想再提醒皇帝一句话。

“陛下,现在国内风波尚平,赤水绝非善类,用不用加强与赤水边境驻卫军?”

他手中有调兵金令,可调中原之全兵,其实不用征得皇帝同意。

他说这话,只是想劝皇帝提防卫贵妃,以防外患。

“现在赤水里边乱得很,暂时没心思动兵外战。”

“兵马暂且留京,不管江南元府,还是赤水卫麟,只要有一方敢动,你即刻带兵迎过去,用最大的声势打场胜仗,以立国威。”

王承允眼波潋滟,眸中闪过一丝刀剑般的狠戾,他轻抬手心,将刚才的纸灰从自己眉间摘下,轻轻吹散。

这句话成功稳住了索隐的心,他向来敬佩皇帝超前的洞察眼光,强劲的手腕和过人的谋略。

照现在看来,皇帝还没有被卫平安迷得昏庸枉道,这就足够了。

王承允不知道他积压的心思,平和望向他,问了一句。

“司徒先生可请来了?”

索隐轻叹口气。

“先生称身体有恙,不愿进宫。”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司徒伯远是先帝父亲的重臣,清正不阿,百官敬重。

他此生只有两名学生,一个是裴忘年,另一个就是王承允。

司徒伯远年轻时是裴忘年父亲的左膀右臂,他足智多谋,战无不胜,可谓是一代传奇,后人望尘莫及。

可他被裴氏赏识,自然忠于裴家江山。

王承允自六岁所学皆来源他,江南元文亮谋反之心跃跃欲试,已经开始暗自练兵,若得司徒先生扶持,王承允便只能败的不剩什么了。

可若先生愿意念师徒情分,肯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王承允自嘲的笑了笑。

他亲手杀了裴忘年,夺了裴家江山,如此行径在先生眼中已经是大逆不道,怎敢奢求先生原谅。

王承允难得露出片刻颓败表情,对索隐吩咐道。

“替朕送去鹿茸人参,请先生好生休养。”

“上次朕和鲁将军密探江南,得知曹府要摆秋茶宴,请的人都不简单,有前朝遗老,前朝亲贵,还有名流大士,称得上灿然大观。”

王承允背手站于窗前,看着眼前秋色,淡然道。

“索隐,你去替朕喝盏新茶,人不用带太多,十万即可。”

“可有请帖?”索隐问。

王承允望着他,忽而笑了。

“精兵十万,就是朕的请帖。”

城中春楼,卫平安正拉着魏遮春喝酒。

两人从京城吃食聊到赤水特产,边吃边说边笑,十分热闹。

琵琶妙音不绝于耳,卫平安来京城之后头一次喝酒如此尽兴。

她脸颊通红,像挂着两片天边的晚霞,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遮春,你收了我的金月牙,我在这冷冰冰的京城,总算是有个知己陪伴。”

魏遮春静静的聆听着,但是她不太会软声软语的劝人心宽。

她脸上流露出几分心疼的表情,从卫平安手中拿过酒杯,换了杯李子奶,放回她面前。

卫平安突然没轻没重的问了一句。

“遮春,我听毕玉提起过你的父亲,说是科考未中,最后疯病而亡,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假的,本宫现在就去撕烂他的肥嘴……”

“是真的。”

魏遮春没反驳,思绪似乎回到那年家里挂满白幡的场景。

她垂下眼睑。

“父亲叫魏戴文,科考未中,第二日变死了,但他不是得了疯病,他是被生生气死的。”

平安闻言一怔,摁了摁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扳指是块上好的玉料做成的,温润细腻,戴着十分舒服。

平安已经忘了这是谁送她的扳指,只是戴了多年,也养成了遇到大事就摩挲扳指的习惯。

魏遮春饮了杯酒,眼下喉咙里的苦涩。

“父亲第一次科考就考上了功名,是有人换了试卷,逼他落榜,用药将他毒哑,还放出谣言说他是疯子,所以满城百姓都不相信他的诉状,家父无人告冤,含恨自缢于街头菜场。”

自缢街头本是向凶手泄愤恐吓,但在毫不知情的百姓心里,他是疯子的传言也在此刻被证实了。

“什么?竟然有人敢做这种混账事!”

卫平安又炸毛了,猛地站了起来,本身就半醉不醒,被怒火一激,直接一把掀翻了桌子。

“何人这般歹毒!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店小二慌慌张张推开门,以为这间包房客人打起来了,这里边可是贵妃和秋闱榜首,真打起来了整个春楼都赔不起啊!

他吓得两眼发直,没想到一进来客人只和他要了个新酒盅,再让他重摆一桌好菜。

店小二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甩脑袋,“得嘞!”

“到底是谁做的,还未可知,不过我一直在查。”

魏遮春抿了口酒,心思重重。

她女扮男装,苦学三年参加秋闱,除了想入朝做官,实现凌云志向,还想查出当年究竟到底是谁换走了父亲的前程。

“前朝皇帝昏庸,朝中污浊,能有此事发生倒是不怪。”

卫平安逼着自己把毛捋顺,重新坐下。

“遮春,我愿帮你尽早查出此人,了却心事。”

“往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找我帮忙。”

“不对,不是我,是本宫。”

卫平安不愿在她面前居高自傲,经常忘了身份。

她得意的朝遮春扬了扬下巴,“遮春,本宫保你足矣。”

魏遮春心头一暖,眼眶突然红了。

要不是这从天而降的赤水郡主,恐怕她被毕玉关在牢里之后,也要重复父亲的悲剧,永远翻不了身。

可如今,她一个无人托举的女子,竟然真能入朝为官,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魏遮春垂眸掩住热泪,起身朝卫平安行了一礼。

“遮春愿为贵妃肝脑涂地,以报贵妃大恩。”

卫平安连忙放下手里的鸡腿,匆忙在身上抹干净手指上的油,将她扶起。

“不必如此,有你在身边,本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踏实许多。”

对视一眼,两人竟都红了眼眶,紧接着笑了起来。

卫平安的酒算了醒了一些,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但是一旦下决心要做什么,就必须用尽全力,认真专注。

“遮春,要保你仕途,本宫便不能再做贵妃了。”

魏遮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被这句话唬住,冒了满手心的冷汗。

“怎么说?”

卫平安斩钉截铁的告诉她。

“想成大事,手里必须有权,否则免不了低头求人,手中掌权,万事皆成,皇帝后宫嫔妃不多,皇后的位置还空着,要是本宫爬到那个位置,遮春,往后你在朝中便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魏遮春不知道眼前的赤水郡主是否可信。

但此人野心昭著,似乎很有大事将成的底气。

卫平安像是看出魏遮春的心思,语气平和的告诉她。

“如果一个女子不能活出攻击性,在世上生存必将困难,永远都要敢争敢抢,敢捍卫自己,忍气吞声会让生命不断萎缩,最终变成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我宁愿天下女子都活的豪横一些,也不愿意看到她们生闷气,只啼哭。”

卫平安朝魏遮春伸出一只手。

“魏卿,你可愿跟本宫在这腥风血雨的京城里,往前闯一闯?”

哪有所谓纯臣,若是她愿意,可就是要站队了。

魏遮春想了片刻,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前路未可知。

那就赌一把。

入夜之后,金玉鸟飞至床边,卫平安展开爪子里的字条,浑身一怔。

昏暗烛火下,她眼眶湿润,有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秋日深了,京城风大,郡主勤添衣,莫染风寒,为师苦思不见,甚为挂怀。”

信的一旁,还画了一盘鲜美可口的红烧肉。

是秦萧!,是师傅写来的信!

平安揉揉眼眶,将指尖的字条放进烛火。

还未燃尽,门被轻轻推开,暗沉之中进来一人。

宽肩窄腰,身量高挺,穿着一身玄袍,浑身酒气。

卫平安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情,擦干眼泪,拔出短刃握在手里,迎了出去。

“卫平安。”

他走的近了些,手臂隔着宽大衣袖搂住卫平安的腰,卫平安忍不住低哼一声,认出眼前是谁。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清冽味道。

是王承允。

她微微一怔,把短刀藏回枕头下边。

为了不让王承允靠近枕头,她像团暖乎乎的小绒球钻进怀里。

王承允先是一怔,随后凉透的身体跟着怀里的暖意一点点化掉。

“怎么哭了?”

他摸到平安脸上的泪痕,压着嗓子低声去问。

“夜深秋凉,睡不着觉,平安有些想家。”

卫平安笑了笑,抹掉泪痕。

王承允没答话,将手覆在她的背上,轻轻的顺着。

此时赤水正乱,不告诉平安,是他保护平安的一种方式。

更何况赤水有什么好的?卫麟阴险狡诈,连亲妹妹都敢算计,不如等赤水内部的这团脏火燃烧殆尽,再对平安坦白,省的让她沾手这烂摊子。

王承允衣料细软,还有刚从外带进来的寒气,身上散发着凛冽酒香。

平安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打算,只念着同遮春喝酒时说过的那些话。

她要做皇后,势必要得到皇帝的心。

平安抬头,轻声告诉他。

“王氏一族惨死于裴忘年之手,这些事,臣妾都知道了。”

王承允呼吸猛地一滞。

下一秒,他听到怀里人轻声喃喃。

“阿允,你从前过的太苦了,我心疼你。”

此话僭越,可王承允却听着格外顺耳。

我心疼你,是卫平安对王承允说的。

臣妾心疼陛下,是卫贵妃对永安新帝说的。

王承允对权力并不贪恋,他认为这身份对他来讲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在平安面前总是谦卑温和,因为从前的少年王承允就是这样。

他是被逼成皇帝的,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这个身份。

王承允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对他杀伤力很大。

或许换一个人说,他能当时拔剑砍了对方舌头。

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也不需要任何人心疼。

但此刻,他没有任何想伤害卫平安的想法。

他听过许多阿谀奉承的谗言,那些人夸他丰功伟业,平定京都,替代昏君,抚慰百姓。

也有前朝旧臣骂他谋逆反贼,愧对王府祖辈忠良英魂,不配姓王,当被万世唾骂。

他都没有太大波动。他以为身居高位,这辈子再听什么都是这样心如止水。

原来那些话只入耳,不入心。

烛火下,卫平安眼圈微红,发丝垂于脸旁,与平时跋扈模样反差太大,让人很难联想到她藏于身后的狼子野心。

王承允托住她的腰肢,俯身在她耳边轻问。

“贵妃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怎么出去和魏遮春喝了场酒,就如此会撩人心弦了?”

平安一怔。

他竟对自己整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了如指掌。

“没有查你,只是朕今日找不到你,阿瞒说的。”

他喝了酒,沾的卫平安身上也多了些酒气。

她偏头笑了一声,嗔怒的蹙起眉头。

看来以后行动要更隐蔽一些了,以免惹祸上身。

“少挑拨离间,阿瞒是这里嘴最严的孩子,说,你还知道什么?”

王承允也笑了,手下的动作越来越不老实,干脆直接将平安放在软榻上,方便他做坏事。

“平安赠与魏遮春的金月牙,可从未赠过阿允。”

“卫平安,你喜欢她?

“你说遮春?她确实惹人喜欢啊。”

卫平安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醋味,她伸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眼前这张俊秀绝伦的脸上,表情难看的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难怪进宫以来这么久,王承允早不来玩不来,偏偏今天喝得烂醉跑过来找她。

窗外月光照进窗棂,云朵被风吹散,圆月当空,算得上是良辰美景。

卫平安咬了咬牙,就今晚吧,成大事者,必将有所牺牲。

这副绝妙的脸和皮囊,必要时,便是我最趁手的武器。

审时度势,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陛下,本宫想做皇后。”

王承允听的好笑,酒醒了一半。

这么重的企图,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问出来了。

她平时不用敬语,一用敬语,必是有求于人。

王承允看着她,这只平时总爱炸毛的小狸猫,如今正温柔的拢着他的手臂,双眸灵动,像两汪潭水。

饶是如此,他还是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皇后之位牵扯甚广,不是朕一个人就能做决定的。”

平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臣妾只为陛下办一件事,此事若成,文武百官必无异议。”

“何事?”

平安双目炯炯,胜券在握。

“请司徒先生入宫。”

王承允挑眉轻笑,朝中之事,她倒是知道不少。

他被勾起兴趣,紧接着问,“何人去请?”

平安说,“秋闱之首,魏遮春。”

此事若成,魏遮春算是给自己入朝做官积累了一件功不可没的政绩。

曹双木,元文亮这两个乱臣贼子,也暂时不敢掀起祸事。

一石二鸟,均可受益。

她不是只有美貌这一张筹码,她手里的筹码不少,搭上美貌这张牌,只是为了让自己想要的结果板上钉钉。

王承允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凉茶。

“刚出赤水就着急弑君,想要取消和亲的赤水郡主,小小的永安皇后而已,竟能入眼?”

小小的永安皇后这几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

小心眼,真是记仇。

平安指尖一松,繁杂扣结打开,外褂顺着肩膀滑到地上,露出的白皙皮肤凝脂如雪。

“后宫水深,平安只为自保。”

她自顾自的坐在王承允单边腿上,又问了一遍。

“小小的永安皇后而已,陛下,能不能当件礼物,送给臣妾?”

王承允有些意料不及,送到嘴边的凉茶一顿,耳稍连带着白皙的手指骨节都红了起来。

手中茶盏被打落,掉到地上,瓷片和地面碰撞声清脆响起。

王承允把平安拦腰抱回床上,他高挺的鼻梁上渗出热汗,哑着嗓子答应下来。

“不管你在算计什么,皇后这个位置,是朕心甘情愿输给你的。”

为了当皇后,卫平安还真是下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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