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夏书眉生了一对龙凤双胎,薛家人喜不自胜,奔走相告,挎了一篮子礼跑来满意小馆告知。夏满又惊又喜,没想到夏书眉这么能干,一气儿生了个双胎,还凑了个儿女双全,实乃天大的福气。
他那时候除了替她高兴,心中免不了有些失落,自己成婚已经三年,肚子却依旧没有动静。谁能想到,同月里,自己也怀上娃娃了。
如今说起来,夏满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看着侄子侄女,我便想自己以后有了娃是何模样,心里免不得害怕,怕自己生不出来。”或许是他儿子感受到小爹这份担忧,当月就投胎到他肚子里。
“呸!”李舒啐了一口,“你没病没灾的,自小就活泼好动,哪像生不出娃的样子?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就别想那么多,好生顾好自己才最要紧,听到没?”
“哎呀,晓得了。”
血缘是个奇怪的东西,便是同李舒再有隔阂,可话语里流露的嗔怒不耐都自然而然,是对亲娘最原本的感情流露,换成严娟,夏满是不会这般同她说话的。
“等你生了娃,也要多做几天月子,你看我如今腰粗的。”夏书眉捏了捏自己膨胀一圈的肚子,“先前的衣服都穿不上,如今是婆婆紧着给我赶制两件能外出的衣服,不然我连出门都没衣服穿。”
薛家人本就看重夏书眉,待她替薛家开枝散叶后更是把人宠上天。镇上人月子能坐满一个月就是顶有福气,薛家人愣是按着夏书眉坐了几个月,整日好吃好喝地伺候,从不让她操心。就连两个小娃娃,平日里都是婆婆带着在夏书眉跟前转悠,等把孩子哄睡了再放回她身边。
几个月下来,夏书眉的脸愈发红润白皙,气血充足。
“你呀,生产完还没恢复,这一年都得好生养着,别学人家减肥那一套。”李舒忍不住又开始念叨,她年轻时没有女儿这么好的条件,可身为女子,生产有多苦她是知道的,便是养上一年也没法完全恢复,现下夏书眉有这个条件,自己要好好珍惜,“你也是,怀孕着就别挑食,多吃些好东西,我给你带了山参还有野枸杞,平日里记得吃。”
“哎哟,娘哎,您现在就别□□们的心了,您多关心关心大哥吧!”夏书眉捻起一块糖糕送进嘴里,姿态惬意。
说到大儿子,李舒脸上抑制不住带出了笑,整个人散发着喜气洋洋的味道,夏满看出苗头,当即瞪大眼睛,问:“大哥有情况了?”
李舒咧着嘴点点头,抱怨道:“可不是,都一年多了还藏着掖着,还是我去他房屋看见那姑娘送的荷包,几番逼问他才说出实情。”话语里嗔怪的意思少,更多的是高兴,“说是镇上的姑娘,问他是谁他也不说,给我们瞒得紧紧的。”
夏满这下真是高兴了,兴冲冲道:“我一会儿可得好好问问大哥,怎么还瞒着家里人呢?”
“就是,你鬼主意最多,要是知道是哪家姑娘,可别跟你大哥一道瞒着我啊。”李舒叮嘱道,“虽然不晓得那姑娘是谁,可见那荷包的样式就晓得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里头还放了桂花,香得哟。”
后院驴棚,毛平秋被这消息惊得手一抖,一大把草料都给扔进石槽,母驴高兴地直哼唧,快速伸出舌头把干草全部舔了一遍,这下便是想收回来都不行了。
“哪家姑娘?”毛平秋惊讶地脱口而出,转而又找补道,“能被大哥看上,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夏立安抿嘴,笑着说:“能被她看上,才是我的福气。”
咦~
毛平秋没想到自己大舅哥竟还有这么酸的一面,这话听到耳朵里他身上都不免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抖了抖身体,“如今镇上买房有些困难,走牙子的路是行不通了。”他将镇上现在牙人炒房的情况详细说了一番,自己能买到这房子也是意外之喜。
夏立安皱眉,他先前就找过牙人,可牙人见他模样压根不肯好好给他踅摸,几个月了没有消息,他先前还奇怪牙人为何这般,如今听到内幕,才惊觉镇上怕是有大变动。
“大哥若是想买房,怕是只能往偏僻些的地方买,我回头多问问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屋。”
“那就麻烦你了。”
午饭依旧是春哥儿掌勺,张罗了十来道菜,煎炸炖煮,炒蒸烩炝,十八般武艺尽数展示,吃得夏家人连连称赞。一大桌子菜,八个人也吃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一些边角料。
“春哥儿手艺是满哥儿手把手教出来的,虽不及满哥儿,可糊弄自家人是够了。”严娟高兴又客气,生怕怠慢了亲家。
“亲家母这话说得太客气,我看以春哥儿手艺,已经能顶食铺的班了。”李舒先前谈天时就晓得夏满打算让春哥儿接手食铺生意,她先前还有些担心,可现在尝过春哥儿手艺后便放下心来,“食铺何日开张?”
“再过几天,等把小山接回来便能开。”毛小山回山上住了几天,过两日毛平秋去把人接下来,顺便说说收菜的事宜。
“到时候,我一定来捧弟弟的场。”夏书眉还挺喜欢这个安静的哥儿,寻思着带家人来吃上两顿。
饭罢,夏满缠着夏立安盘问半天,愣是连那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没问出来,哼了一声,在毛平秋的劝解下不情不愿地放过了大哥,还不忘说:“我看你能藏多久!”
夏家人未时离开,临走前,李舒往夏满手里塞了二钱银子,让他买些吃的玩的做消遣,“晓得你们家条件好,可这是我做娘亲的意思,当初你妹妹怀孕也有,收下吧。”不过当初给夏书眉的是五钱银子,比这多许多。
夏满晓得娘亲偏心,若是以往必然会在这事情上反复琢磨,可现在不会了,多就多了少就少了,他也不去自讨没趣,痛快收下钱道谢,亲自送人离开。
亲朋们都知道夏满如今需要静养,一直到食铺重新开张都没有人来拜访,只庞育德夫人柯惠英偶尔来同他说说话,排解闷子,日子倒也过得祥和自在。
十月三十,赶在冬月前,满意小馆重新开张的消息在镇上传开,与此同时,众人也晓得了小馆如今只做午食一餐,大厨还换了个年轻哥儿来做。做吃食生意,这般变动免不得会损失大量食客,一来,喜欢晚上聚在小馆吃饭的人失了聚会场所,白日里工作忙,也不会赶远路来吃饭,二来,新厨子实在年轻,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年纪大些的食客看着他跟看自己孙子差不多,心中难免轻视。
因着种种原因,食铺重新开张后生意并不太好,头几天只有相熟的亲朋来捧场,一天营收还不到二钱银子,跟先前比起来天上地下,春哥儿很是沮丧。他自知手艺不及夏满,可当初接过重担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羞愧难当,几天下来都不敢看夏满的脸。
夏满虽然不知道食铺经营的如何,可见春哥儿模样,也能猜到一些,他挑了个日子同春哥儿认真谈了谈,倒是缓解了后者不少压力。心态摆正后,春哥儿烧菜便更加得心应手,他晓得自己去大堂看见不多的食客会影响心情,便不再往前面跑,只专心待在灶屋备菜洗刷。
好在没萧条多久,冬月半一过,蒲泉镇又开始热闹起来,回乡过节的、年底赶集的、走商摆摊的人逐渐多起来,循着去年野物之风来小馆捧场的人变多,午食生意有了起色。冬月底,毛山送来一只狍子,几十斤重,解了十来个锅子,烧的滋味儿不亚于去年夏满亲自操刀,好这一口的食客闻风赶来,肉一入口,登时就对春哥儿竖起大拇指。
“小哥儿年纪轻轻,这手艺可不得了啊!”
“是啊,这菜同夏老板做得像,是他教你做的罢?”
春哥儿点点头,抿嘴腼腆地笑着,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袖。方才小山喊他出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安,没成想竟全是夸他的话,一时有些雀跃,回灶屋的脚步都带了些跳动。
大堂里,坐在角落的一个壮汉瞧见这一幕,眼神瞬间变化,招来毛小山低声问:“小兄弟,这哥儿可有婚配?”
毛小山笑嘻嘻地看着他,打岔道:“那我可不清楚,我只晓得春小叔做菜好吃,大叔您专心吃饭罢!”
汉子笑骂他一句“小滑头”,心里却惦记上春哥儿——他瞅那哥儿顺眼,若是将他说给自己儿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春哥儿还不知道自己寥寥几次露面就遭人惦记上,如今的他正沉浸在小馆生意变好的喜悦中。自从狍子宴过后,爱吃野味的食客时不时就来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新鲜吃食,来了也不能空手罢?几盘小菜、一个炖锅点上,斟上一碗**的酒,美滋滋在食铺饱餐一顿。
临近年关,食铺的生意已经好到春哥儿一个人挥勺都忙不过来的程度,于是除了夏满和严娟,毛萍冬也放下新学的刺绣手艺,来食铺帮忙记账。可即便加了人,小馆还是忙得挪不出手,无他,今年是个暖冬,山里头猎户收获颇丰,一个冬天打了好些野物,小点的都送到满意小馆来。
于是,直到年底,满意小馆每天都有新鲜野味,食客们络绎不绝。眼见光靠自家人撑不住了,毛萍冬果断请了南兿巷里一个手脚麻利的嫂子做帮工,一天三十文的工钱,就在后厨帮春哥儿洗菜备菜、端盘洗碗。
如此,食铺总算能运转开,原本只做道未时的生意也被迫延长了半个时辰,可赚得银钱却比刚开张时多出几倍。
春哥儿至此才彻底放下心,脸上整日带着笑,志得意满春风洋溢,和那个胆小羞怯的小哥儿已经截然不同,落在有心人眼里,竟也是风华正茂的妙龄哥儿模样。
夏满有时候看着他的模样,总是带着怜爱珍重的笑意,竟渐渐忘记当初将人带回来时,那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的狼狈模样,仿佛春哥儿天生就该是这般,明媚俊朗,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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