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宽阔的树叶已经掉落无几，细细的针叶却还坚强挂在松树枝丫上，举重若轻般托着硕大的露珠，一阵风吹来，针叶不堪重负，晃了晃，把露珠甩下来，如释重负。
昨夜下了一阵雨，地上些许濡湿，因温度骤降，早晨山间起了一层薄雾，连毛小山都来得晚了些。
“叔夫，今天好冷哦。”毛小山被秦芳拿厚衣服裹起来，整个人看着圆滚滚，模样可爱极了，脸上有被冷风吹出来的桃红色胭脂，眼睛水汪汪。
夏满今天起得也不早，做晚降温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毛平秋怀里跟火炉一般暖和，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被冻醒，今天起晚是因为外面太冷了，他一钻出被窝又被冻的缩回去。
“嗯？满满？”毛平秋被他的动作弄醒，伸出手把人揽进怀里，下巴在夏满头上蹭了蹭，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变天了，多睡会儿。”
夏满身上的毛孔重新被灌入温暖，顿时也不舍得起床，在床上和毛平秋温存片刻又睡着了，再次睁眼天色已经很亮。
“是啊，小山以后可以晚一些来。”夏满默默他的脑袋，见毛小山已经磨完两瓢豆子，心里对这个小孩实在喜爱，“今日叔夫要去山上打野，小山可要一起去？”
上个月摆摊赚了点钱让夏满不再那么着急，他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准备好过冬的物什，柴火毛平秋已经准备够用了，夏满想着去山上弄些野菜或菌子回来做成菜干，冬天围着炉子吃炖菜别提多暖和。
毛小山面色严肃地思考一会儿，才郑重点头，答应：“好，我一会儿回去拿上背篓。”
“就在叔夫家吃早饭，我上次找到一个很好看的背篓，很适合小山背，就送给小山。”夏满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指尖冰冰的，“这么多天辛苦你啦。”
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强的执行力和毅力，着实让人惊喜。
毛小山抿抿嘴，倒是不害羞，大方地答应下来，又说：“谢谢叔夫！可我还是要回去，我得给爷爷奶奶送豆浆回去。”
“一会儿我们从你家门口走，顺道给他们，你就不用多跑一趟啦。”夏满拉拉他的手，“就这么说好了，我先去做饭，吃完饭咱们就上山。”
“好。”
秋日打野是个团体行动，吃过早饭，夏满夫夫二人带着毛萍冬和毛小山一起出发，路上经过几户人家交谈两句队伍又莫名其妙增大了，尤其带上齐文，这个开心果又呼朋引伴地喊上几个夫郎一起。
四人小团队逐渐壮大到十来号人。
毛平秋眉头微皱，看着身边一群妇人夫郎，身为这个队伍里唯一一个汉子不免有些尴尬，他只得紧紧贴着夏满，想要缓解这种尴尬，可谁承想，他是越走越急促——为何这些人都要围着他的夫郎说话！
夏满嫁到毛家村虽然才半月，可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很轰轰烈烈，还十分两极分化，讨厌的人恨其入骨，喜欢的又佩服得不行，如今愿意跟在他身边上山的都是对他的事迹感到十分好奇，或受了他的恩惠想要亲近的，自然以他为中心，话里话外都围着他。
“满哥儿，你们以前秋天是怎么过的呀？也跟我们一样来山上摘野菜吗？”
“我娘家村子没有大山，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坡，东西也不如毛家村丰富，秋天上山一趟除了满身松毛就是一嘴泥巴。”夏满心情放松地说起以前的事，“每到秋天我就到处摘野菜捕鱼卖，就想着赚点钱买糕点过冬吃。”
“哇。”
众人又是一阵星星眼，他们在没有出嫁时可不会像夏满那样四处跑动赚钱，有的需要在家里做家务照顾弟妹，有的甚至还要下地干活，也有那受宠的，可父母也决计不会让他出去抛头露面赚钱。
赚钱那是汉子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哥儿，侍弄好家里就行，抛头露面像什么样？
因此，众人听了夏满的话，光是想想夏满的自由快乐，都忍不住羡慕。
说说笑笑间，夏满敏锐地察觉到毛平秋的不自在，趁众人没有关注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一会儿到了山上咱们同他们分开打野，你带我和小山。”让冬冬带其他人。
后面的话被吞下去，但毛平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严肃的神情掺进一丝柔软，握着夏满的手捏了捏。
于是，等众人上了山，正在不断惊喜欢呼时，毛平秋带着夏满和毛小山，悄摸摸一个闪身，消失在荆棘丛中。
“快看，哥夫！好大的菌子！”毛萍冬眼尖，看见一棵大树跟前有一丛灰色菌子，伞盖已经开得很大，兴奋地冲上去，小心将几株菌子挖起来，捧在手上想给夏满邀功，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就连哥哥和小山都没看到。
“咦？人呢？”
前面提到过，毛家村靠近大山，是那种层层叠叠的大山，春夏时期甚至会有熊瞎子在山里嚎叫，听得人心慌慌，压根不敢往后面的山里凑太近，只在前面两座小山里活动。
毛平秋从小就在山里穿梭，以前是调皮爱玩，后来学了木工，明白了树木材料的重要性，也会在无事做时进深山里头踅摸好木头，越是靠近深山，越容易得到珍贵木料。
因此毛平秋对山里头的环境还是十分了解的，也知道如何规避危险。
只是今天带着夫郎和侄子，他也不可能带两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便带着夏满朝自己记忆中的一块野生柿子林里去摘野柿子。
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脚下没有可以走人的路，完全是埋头在树枝荆棘中穿梭，若是一般的人早就绕晕过去，这会儿就连毛小山都有些娇气地嘟囔：“叔叔，还要多久啊？”
“快了快了，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夏满跟在最后头，见小山步履蹒跚，又因为圆滚滚的衣服被枝条抽的晃来晃去，随时可能倒下一般，他有些心疼，心里把毛平秋训了一遍：昨天还说柿子林好找，早知道这样就不带着小山了。
毛小山晕晕乎乎地跟在毛平秋屁股后面，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挂着橙红色小柿子的林木出现在跟前。
“哇！”毛小山顿时回血，蹦蹦跳跳地跑到柿子树前，“好多柿子哇！”
说是柿子林，满打满算也不过数十棵，加上没有人打理，结得果子也不多，个头也小，估计只能装一个背篓。
毛小山双手一攀，脚下一蹬，便要借力将自己送到树上，夏满眼疾手快，一把薅过这颗胖果子，把人放在地上，禁止他爬树：“不行，家里的树就算了，这里地上全是树杈，万一摔倒划到脸就不能和小花妹妹玩了。”
不能和小花妹妹玩对这个年纪的毛小山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他丧眉搭眼地安静下来，听夏满的话往后一退，看着毛平秋利索地爬上树摘柿子。
“小山，你看。”
毛小山顺着夏满的手看过去，几棵拐枣树缩在不惹人眼的一个角落，被两棵松树遮挡着，上面挂的拐枣张牙舞爪。
“拐枣！”
毛小山又开心了，他也很喜欢甜甜的拐枣，只是拐枣树少，自己只有去年吃过一次，还是爷爷进山里碰巧撞上给自己摘回来的，没有眼前的拐枣多。
最重要的事，拐枣树矮，稍微勾一下就能捏着树枝摘果子，最适合毛小山摘了！
夏满看到毛小山精神恢复，笑了笑，跟毛平秋说了一声，跟毛小山一道摘起拐枣。
拐枣不能放，他不打算摘太多，就摘上一些自家吃，给娘家和小玉送去一些，若是下次有机会再来，那就多摘些送给平秋的师傅和师兄弟。
“叔夫，我现在力气变大了，磨豆子可快了。”
“叔夫也发现了，小山现在磨豆子又细腻又快，我滤豆浆时间都变短了，真厉害！”
“等我以后再大一点就会更快。”
“那小山可要好好吃饭，多吃点才能长得又高又壮。”
“好。”
三人各自摘各自的果，搭搭话说说笑，偶尔夏满拿上两颗拐枣递给毛平秋吃，自己再吃上一个，还得管着毛小山不能让他吃太多，几人都不觉得无聊。
专心干活时时间过得很快，天上的太阳已经将树上的露珠都蒸发殆尽，毛平秋已经将这一块的柿子都摘完了，一个背篓将将好装满。
这边夏满和毛小山也将自己能够得到的拐枣都折下来，杂乱地堆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毛平秋数了数，也不少。
“把柿子压在下面。”夏满指挥毛小山把柿子装在背篓底下，小孩子蹲在地上认认真真把柿子摆好，浅浅放了一层。
霜降后柿子就不再脆嫩，一般村里早就在柿子还未熟透时摘了，若是等久了柿子就会变得软烂，有种发酵的味道，这一处柿子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已经腊月，柿子也只是微微发软，并没有发烂。
将柿子摆放在背篓底部，上面盖上一些拐枣，毛平秋又扯了几片宽阔的叶子挡住，帮毛小山背上背篓，道：“今天没地方装东西，我们明日再去找菌子吧。”
“好，正好一会儿回去把柿子给晒晒。”
走咯。
回去依旧是在山林中穿梭，几人钻出林子时身上又撒了落叶，抖抖拍拍，把自己拾掇干净，同毛萍冬汇合，不过直到快下山了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
夏满失笑，道：“等会儿回去冬冬肯定要不开心。”
“随他去。”毛平秋无所谓，又不是小孩子，还得黏着哥夫吗？
将毛小山送回去后夏满又塞给秦芳一些柿子，他们自己只带了一半柿子回家。到家后果不其然，毛萍冬满腹怨气地跟着夏满进进出出，身上的怨念让人心虚。
“好好好，是哥夫不对，明天我们去哪都给你带着行不？”
毛萍冬才不相信是夏满的主意，肯定是哥哥出的馊主意！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要紧紧贴着哥夫，决不离开一步！
毛平秋：这次是真冤枉......
夏满（无辜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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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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