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是从周一开始的。
林夏去打水时，听到两个理科班的女生在讨论：“你看陈砚舟了吗？最近总跟李薇待在一起，听说在准备物理竞赛。”
“李薇不是上次省赛拿奖的那个吗？他们俩站一起还挺配的，都是学霸。”
林夏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水流溢出杯口，烫得她缩回手。她抬头望了望理科班的方向，陈砚舟的座位靠窗，此刻却空着。
其实她知道李薇。那个女生扎着高马尾，总是穿着干净的白T恤，解题时眉头微蹙的样子很专注。林夏见过她好几次来找陈砚舟，两人凑在一块儿看竞赛题，偶尔会因为某个解法争论两句，然后又一起笑起来。
一开始林夏没在意。陈砚舟要参加物理竞赛，和同专业的同学讨论很正常。可当类似的话听了三遍、五遍、十遍之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不舒服。
她开始下意识地观察陈砚舟。发现他确实比以前忙了，有时交流课都见不到人影；发现他和李薇讨论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发现他看手机的频率变高了，偶尔会对着屏幕笑，却不是在看她的消息。
有次林夏去找他，刚走到教室后门，就看到李薇递给他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陈砚舟接了过去，还说了句什么，逗得李薇笑弯了眼。林夏的脚步像被钉住了，喉咙突然发紧，转身默默离开了。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去连廊。躲在宿舍里，翻着和陈砚舟的聊天记录，从最初的“这道题步骤能再讲一遍吗”，到后来的“今天看到一句诗很像你”，再到最近的“晚点聊，在忙”。对话框里的间隔越来越长，她的消息常常要等很久才能收到回复。
苏棠看出她不对劲，递过来一杯热牛奶：“别胡思乱想，陈砚舟不是那种人。”
林夏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膝盖：“可他们说……”
“说什么都没用，你得自己问清楚啊。”苏棠拍拍她的背，“明天去问问他吧。”
林夏想了一晚上，决定听苏棠的话。第二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抱着笔记本去连廊，心里排练了无数遍想问的话。
可连廊里的陈砚舟，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疏离感。林夏走近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只是闷闷地开口，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有点模糊：“林夏，你来了。”
“嗯。”林夏停下脚步，距离他还有两步远，“今天……没去上交流课？”
“嗯，在准备竞赛题。”他依旧没转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林夏攥紧了笔记本，指尖泛白，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们说……你和李薇走得很近？”
陈砚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看林夏的眼睛。
“林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得像叹息，“以后别来了。”
林夏愣住了，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为……为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想专心准备竞赛。”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树，“马上就要省赛了，没时间分心。”
“分心？”林夏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她喘不过气，“我们……我们的交流对你来说，是分心吗？”
陈砚舟没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重重地打在玻璃上。林夏看着他躲闪的眼神，那些排练了一晚上的话突然问不出口了。她张了张嘴，只觉得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那你……好好准备竞赛。”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敢再停留一秒。脚步有些踉跄，笔记本从怀里滑落，发出“啪”的一声。她没回头去捡，只是加快了脚步，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似的。
走到楼梯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陈砚舟带着喘息的声音：“林夏！”
林夏的心跳猛地一跳，她停下脚步，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
可等了很久，身后却没再传来任何声音。她慢慢转过身，楼梯口空荡荡的，只有她掉落的笔记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那天晚上，林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关了灯，蜷缩在床上，黑暗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点开音乐软件，随机播放的歌单里，突然响起薛之谦的《其实》。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沙哑的嗓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心上。林夏捂住嘴，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她想起陈砚舟递过来的暖宝宝，想起他写满步骤的便签，想起连廊里那个说“想和你有以后”的少年，想起夕阳下重叠的影子……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幕都带着刺，扎得她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又回到了那个晚霞染红连廊的傍晚，陈砚舟抱着她，轻声说“我想和你有以后”，可他的脸突然变成了李薇的样子，笑着对她说“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林夏猛地惊醒，浑身是汗。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蝉鸣再次响起，可这个夏天，好像突然变得很冷很冷。
之后的日子，林夏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去连廊，不再看理科班的方向，甚至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陈砚舟的地方。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埋在书本里，从早到晚地刷题、背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那颗空荡荡的心暂时被填满。
可总有些不经意的瞬间，会让她瞬间破防。看到物理题里熟悉的笔迹，听到别人提起“竞赛”两个字，路过那间曾经充满笑声的交流室……心脏都会猛地揪一下，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苏棠和程远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样子，急得团团转。有天程远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夏夏，我给你报了个节目。”
“什么节目？”林夏头也没抬地刷题。
“《青春访谈录》，就是那个专门聊校园故事的节目。”苏棠抢着说，“节目组正好在征集初恋故事，我觉得你去聊聊，说不定能走出来。”
林夏愣住了，笔从手里滑落。“我不去。”她摇摇头，“有什么好说的。”
“去嘛去嘛。”苏棠拉着她的胳膊晃，“就当是给过去一个交代。而且听说录节目管饭，还有小礼物呢。”
架不住两人软磨硬泡，林夏最终还是去了。演播厅的灯光很亮，照得她有些不自在。主持人是个很温柔的姐姐，笑着问她：“能跟我们聊聊你的初恋吗？”
林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那里还留着握笔太久的茧。沉默了几秒，她轻声说：“他很优秀，是个很聪明的男生。”
“那为什么分开了呢？”
林夏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低了下去：“大概……大概是没那么喜欢吧。”
说完这句话，台下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林夏低着头，没看到那些同情的目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眨了眨眼，把那些湿意逼回去，对着镜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录完节目出来，外面下起了小雨。林夏没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手机响起，是苏棠发来的消息：“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林夏回复：“不用啦，我想一个人走走。”
雨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林夏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往的车灯在雨幕里拉出长长的光带，突然觉得很迷茫。那个说要和她有以后的少年，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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