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蝉鸣比往年更聒噪些,阳光把夏令营的红砖楼晒得发烫,空气里浮动着青草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林夏抱着刚领的跨学科资料,浅蓝色裙摆被走廊穿堂风掀起一角,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微痒的湿热。她正低头用手背擦汗,没注意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边,陈砚舟已经看了她很久。
陈砚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玻璃上倒映出他清瘦的身影。他刚解完一道物理竞赛题,草稿纸上的公式还带着笔尖划过的温度,目光却被那个抱着资料、脚步匆匆的女孩勾住了。
“陈砚舟,发什么呆呢?”同组的男生拍他肩膀,“下节跨学科交流要开始了,听说文科班那边来了个厉害的,能把《红楼梦》讲成推理小说。”
陈砚舟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指尖却在窗台上多敲了两下。
跨学科交流室里,林夏正站在白板前,手里捏着支马克笔,把《百年孤独》里的家族关系画成了物理模型。“你看,布恩迪亚家族的命运就像单摆运动,每次看似回到原点,其实振幅都在衰减,直到最后被飓风抹去所有痕迹。”她转过身,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就像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是不可逆的。”
台下一阵低低的惊叹,陈砚舟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他见过太多把文学讲得云里雾里的人,却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物理规律解构宿命感。他抬眼时,正好对上林夏扫过来的目光,女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浅浅的梨涡,冲他弯了弯眼睛。
从那天起,交流室成了林夏的常驻据点。她总端着笔记本凑到陈砚舟身边,看他用红笔在物理题旁批注,偶尔指着某个公式问:“这个动量守恒,是不是像两个人吵架,情绪的总和其实没变?”
陈砚舟笔尖一顿,侧头看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忽闪着。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更像能量转化,看似消失的部分,其实换了种形式存在。”
林夏听得眼睛发亮,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那量子纠缠呢?是不是像两个分开的人,无论隔多远,总能感应到对方?”
“可以这么理解。”陈砚舟看着她写满问号的笔记本,突然伸手,在某页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比如电子自旋,测量其中一个,另一个的状态会瞬间确定,不受距离影响。”
林夏盯着那个示意图,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耳朵却捕捉着身边少年写字的沙沙声,还有他偶尔翻书时带起的、混着淡淡薄荷味的风。
陈砚舟其实不太习惯有人靠这么近。理科生的世界讲究逻辑与距离,可林夏身上的栀子花香总像带着某种引力,让他忍不住放缓解题的速度,甚至刻意在步骤里留下几个“小陷阱”,等着她睁着圆眼睛来问。
有次小组讨论到傍晚,林夏盯着一道电磁题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陈砚舟看着她发梢绕成的小圈圈,突然从笔袋里抽出张便签,飞快地写了几行字递过去。便签上不仅有解题步骤,还画了个简笔画:一个小人举着磁铁,对另一个小人说“跟着磁场线走,别迷路呀”。
林夏“噗嗤”笑出声,抬头时撞进陈砚舟含笑的眼睛里。夕阳正好落在他睫毛上,把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染成了暖金色。那一刻,林夏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日子像被风吹动的书页,哗啦啦地翻。林夏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交流课,会在早餐时特意多拿一个三明治,假装不经意地放在陈砚舟桌上;会绕远路经过他常去的图书馆,只为能“偶遇”一次;甚至开始偷偷看物理科普书,只为能和他多聊几句。
而陈砚舟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会在林夏抱怨空调太冷时,默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会在她被提问卡壳时,用笔尖轻轻敲敲她笔记本上的关键词;会在下雨天,提前把伞放在她储物柜里,还细心地擦去伞柄上的水。
最让林夏心动的,是一次户外拓展。
小组需要穿越一片灌木丛,枝桠纵横交错。陈砚舟走在前面开路,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抓好我书包带。”林夏愣了愣,伸手抓住他背后的带子,只觉得手心传来他走路时的轻微震动。
他的步伐很稳,总能提前拨开最密的枝桠,让她走得毫无阻碍。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背影上,林夏突然觉得,这个沉默的少年,其实有着最温柔的铠甲。
故事发生在夏令营的最后一周。林夏来例假的第一天,疼得脸色发白,趴在桌上直冒冷汗。她没告诉任何人,咬着牙想熬过这阵,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抬头一看,陈砚舟正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个粉色的暖宝宝,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
“苏棠说你不舒服。”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耳朵有点红,“暖宝宝撕开贴在衣服上,姜茶趁热喝。”
林夏愣住了,苏棠是她的室友,可她从没跟陈砚舟说过自己的生理期。看着他略显笨拙的样子,鼻尖突然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谢……谢谢。”她声音有点哽咽。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帮她把姜茶的盖子拧开,又从笔袋里拿出颗糖放在旁边:“姜茶可能有点辣。”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却没立刻做题,而是对着书本发呆,耳朵尖一直红到了耳根。
那天傍晚,林夏抱着暖宝宝,喝着甜甜的姜茶,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蝉鸣不再聒噪,阳光不再刺眼,连空气里的风都带着甜味。
夏令营闭营前的最后一个傍晚,林夏抱着整理好的笔记去连廊。那是他们后来常去的地方,有一排靠窗的长椅,能看到整个操场的晚霞。陈砚舟已经在那儿了,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陈砚舟。”林夏轻轻喊了一声。
他转过身,逆着光,林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林夏。”
她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耳朵很红,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紧张。晚风拂过连廊,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林夏的心跳。
“我有话想跟你说。”陈砚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林夏,我不想只做这个夏天的朋友。”
林夏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冒出细汗,她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蝉鸣。
“我想……”陈砚舟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我想和你有以后。”
“以后”两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夏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望着他认真的眼睛,那里映着晚霞,也映着她的影子。脸颊突然变得滚烫,连耳尖都烧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地传到了陈砚舟耳里:“好。”
陈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星辰。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林夏的手腕,然后慢慢收紧,把她拥进怀里。林夏的脸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渐渐重合。
晚霞把连廊染成了橙红色,两个相拥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影子在地面上重叠交织,仿佛这一刻,就能握住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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