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停在路边。
公共洗手间遥遥立在车后方的田野间。
宋清辉通过后视镜看过来:“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姜随说:“有点远,我想让沈京陪我。”
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来:“我们快去快回。”
崔秀虹回头看向我,眼神示意我照顾好姜随。
我和姜随一前一后打开车门下车,并肩走在路边。
一切景物都暴晒在阳光之下,令人头晕目眩。
一辆货车呼啸着经过,我们绕过一栋房子,她忽然牵起我的手奔跑起来。
两个伶仃的影子在地面上起伏跃动。
我们跳进大片的甘蔗地里。
甘蔗正值生长期,刹那间,高耸密集的农作物成为了我们绝佳的隐身之地,隔绝了身后的公路和汽车。
脚下是坚实的土埂和沟壑,我们在狭窄的空间里奔跑跨越。
茂密的蔗叶在头顶交错,几乎遮住了所有光,闷热的、带着强烈青草甜味的空气几乎凝滞不动。
她在我前面,身影在甘蔗杆的缝隙间快速闪动。
我先是跟着她,很快超过她,变成我在前面开路。
甘蔗叶子边缘锋利,不断刮擦过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刺痒。
视线激烈动荡,耳边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胸腔里的心跳声,以及甘蔗叶发出的哗啦声。
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尽的绿色吞没。
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知道她的手在我手里,温热、有力,同样紧紧回握着我,仿佛这是一场协同的逃亡。
我们一路无话,只是拼命向前,在这一刻,在这片无边的绿色迷宫里,只有我们是真实的,只有这场奔跑是真实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出了甘蔗地,来到一片花圃。
凉棚里有人在休息,脸上盖着顶草帽,我走过去想要点水喝,男人掀起草帽打量我们,我改用方言,他才放下心来。
拿到水,我先给她喝,我喝剩下的,还完杯子后,再走出来,姜随不见了。
四下去找,发现她正坐在凉棚后面的墙头上,两条手臂分别撑在腿侧,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地上的我。
花圃浇水的管子搭在墙根底下,正在小股漏着水,发出淅淅沥沥的清凉水声。
我手臂一撑,轻易跨上去,坐在她身边。
视野变高之后,四下起了风,衣服在身上荡出清爽的波,我体内那股毁灭欲在此刻奇异的消失了,融化成一股柔软的倦意。
我们的头顶是一棵草莓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姜随坐在斑驳树影里,背那样单薄,看上去好像一只轻巧的小鸟。
我和她一起望向前方。
“我喜欢你这次选的地方,”姜随轻轻晃着腿说,“你有些紧张,对不对?”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我知道你爱吃甜食,大学休学前成绩很好,我知道你初中拿过年级第一,当时你拿着成绩单回家,如愿换到了一大份红豆冰。”
姜随嗓音被晒得有些疲,像是梦呓:“我知道你喜欢的,讨厌的,想做的,不想做的,现在我们终于到这里了。”
她靠在我肩膀,姿态惬意,仿佛快要睡着了,极近的侧脸就在我眼前,睫毛茸茸的。
忽然她闭着眼睛露出笑容,说:“我也想你。”
风吹到下巴上蠕蠕的,像是汗,我用手背抹了一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我单手托起姜随的脸颊,用嘴唇贴住她嘴唇,姿势不动,青涩得像个傻瓜,直到她睁开眼睛。
我们开始发生变化,宛如不断下落的俄罗斯方块,保证每个角度都亲得严丝合缝。
后来我把她揽在怀里,贴着她耳边说:“抱紧我。”
她立刻加深了这个拥抱的力度,紧紧回抱住我。
我把脸颊埋在她的颈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此时此刻,我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是为了姜随而存在的,谁也不能改变。
太阳依旧烈烈悬在上空,我们就这样以一个殉情的姿势,相拥着后仰坠下墙头。
我一直都想这样试一次,天空急速向后倒去,身体明明在下落却感觉在飞翔,我们摔在蓬乱厚实的杂草上,笑得很大声。
我牵起她,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
心跳得很快,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恐惧,我们说了很多话,眼前的河流和芦苇荡也在记忆里越来越清晰。
我慢慢停下脚步:“这地方我来过。”
“这是我第一次学游泳的地方。”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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