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潺潺,并不湍急,阳光在水面上安静地闪烁。
我望着漂浮的**树叶,心想,就是这条平平无奇的河流困住了我吗?
我蹲下,刚想伸手试试水温,身后猛得有人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狠狠掼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骤然入侵五官,比窒息先来的是刻骨的恐惧,我挣扎着抬起脸。
眼前河水涛涛奔流,比记忆中更汹涌,更浑浊,周围的芦苇荡异常高大,阳光刺眼得宛如凶器逼近。
身后那只手突然又加大力度把我重新按回水里,让我动弹不得。
“他当时是怎么把你按进水里的?你呛水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混着口哨声响起来:“废物!”
“没用的东西,怕什么!”男人的声音从激流声、从芦苇丛、从四面八方传来,“换气!换气啊!”
再次从水里挣扎出来的瞬间,我恍惚在动荡的水面上看见那个濒临溺毙的孩子,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那张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
口哨声急促,宛如女人的尖叫,我再次被死死按回去,冰冷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你当时在心里求救,喊的不是‘爸爸’,而是‘妈妈’。”
“但她始终站在岸边,没有来救你。”
“你猜她可能是害怕了,怕她自己成为下一个按进水里的人。”
我不再挣扎了,胳膊垂落下去,也许哭了,也许没有,河水灌入鼻腔,世界变得安静,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嗡鸣,身体越来越沉,灵魂越来越轻。
“我就出现在你放弃活下去的那一秒,那是你第一次发现我,你说,救救我。”
“你看得到我,对不对?”
我费力睁开充血的眼睛,姜随的身影就在眼前,在水中若隐若现。
“沈京,我一直都在,就在这里。”
“你找到我了。”
手在水里艰难摸索到一块石头,我忽然迸发出力量,抬头出水,狠狠朝着水面上男人那张脸砸下去!
倒影顷刻间碎成无数片晃动的光斑,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脸,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我呛咳着匍匐在岸边。
“我靠!沈京你怎么了?怎么呛水了?怎么搞的,你游泳不是很好吗?”咸石磊焦急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意识到什么,猛得抬起脸看向他,又转头环顾四周。
阳光静静在民宿后花园摇曳着,一片叶子落在泳池水面,惬意地打着转,真是一个安然的午后。
“没事吧?啊?”咸石磊拍打我的后背。
血液在体内倒流,我给不出任何回应,只是绝望地望着虚空。
咸石磊嗫嚅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又看见她了?”
我喉咙艰涩地动了动,轻声说:“没有。”
我踉跄着起身,回到房间换衣服。
门打开,穿堂风把书桌上的书吹得翻动,上面是熟悉的笔迹,最新一页写满对话,再往前翻字迹褪色,渐渐有了年头。
我喜欢你这次给我选的指甲颜色!
你喜欢就好。
书放得太高了,我够不到。
向你道歉,我以后会记住放下面的格子。
这本书你会喜欢吗?
我喜欢!
昨晚的噩梦好吓人呀。
不怕,下次握紧我的手。
我们去吃红豆冰好不好?
好。
我的名字你喜欢吗?
你什么我都喜欢。
我也是。
第二天,住在隔壁的客人退房,我负责送他去车站,路上他一直在主动和我聊天。
等红绿灯的时候,这个叫禾谦的男生给我看了他女朋友的照片。
“怎么样?漂亮吧?”他问我。
“漂亮。”
“谢了哈,对了哥们,你有女朋友吗?”
我望向前方车流,沉默片刻:“有,她叫姜随。”
我无声笑了笑:“名字好听吧?”
“好听啊!在一起多久了?”
绿灯亮起,我缓缓踩下油门:“太久了,记不清了。”
暑假结束前夕,宋清辉前来告别,我帮忙提行李箱。
他在一旁和崔秀虹聊天,崔秀虹偷偷抹眼泪,她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一直是这段畸形关系的唯一见证者。
晚上我找了个时间,把那天棋牌室的监控调出来删掉了。
我不再做有关溺水的噩梦了。
因为我很少再有做梦的机会,我开始陷入无尽的失眠。
夜里我神经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人用嘴巴一笔一划写出你的名字。
“你在吗?”
“你还在吗?”
“回答我一下好不好?求你了。”
我深深跪下去,额头顶住冰凉的镜面:“……我求你。”
如果终结噩梦的前提是让你消失,我当时一定会选择松开那块石头,让你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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